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抬眼一瞧,对方正忙着躲那飞来的花砖块。身形一动,有些眼熟,且用绷带吊着胳膊。
等我瞧清了脸,我也疾步冲上去,要和他拼命。
此人正是楚凤楼。
原来他盗走火叶枪以后,并没有离开鲁北,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就像旧社会的江湖骗子,我骗了你,你找上门来了,我都不跑,还有话说,早晚得让你吃哑巴亏。
再者现今社会格局不比从前,早年间,如果有人在某县做下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得远走他乡外府。因为这个县可能横竖就这一条街,同行的买卖铺户也就七八家,几个人凑一起这么一议论,可就再也没人理这人了,非得他乡谋生活。倘若是犯下王法,还得远走,早年间的官道,也是横竖一条,偏了官道都打不了尖住不了店,且当时都是步行,一天走多少里地是固定的,否则准误了宿头,人家捕盗的公人掐着脚趾头都能算出现在案犯走到哪了,沿着管路一路追下去,准能逮得着。现今不一样,公路网四通八达,打着电话找人都能找错地方,开着导航都能跑错路。即便同在一座城市里,把手机一关就算失踪,哪找去?
所以楚凤楼才有恃无恐。
来的时候我还琢磨,现今一般的风水师,哪有真的去看风察水的,能知道避避黄泉八煞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能发现此地的风向有异,手段不算等闲。现在一看,果不其然,原来这天佑集团请的风水大师是楚凤楼,看来他拖着火叶枪这种奇宝,招摇撞骗,身份明显拔高了一截,由卖假药的改头换面,登堂入室看了风水。其实看风水这种活,对于暗三门里的人来说,都算是些基础知识,楚凤楼虽然在其专业——斗宝上,手段平平,真要有人请他看个风水望个宝气,还是能行的。
早年间山东地面,买卖铺户不讲究看风水的,风水之学起自冥葬,买卖人觉得有些别扭。那时山东地面讲究望宝气,欲赁商铺,总先预备几块鹰洋,伺候几个大烟泡儿,请那望宝气的先生上门给望望。那时望宝气的先生一般一领长衫,太阳穴上贴着副打脑仁的膏药,怀里抱着个定天星算北斗的算盘,一上门,阴阳怪气,先往太师椅上一歪,马上有小伙计拿着烟灯过来点上大烟泡,过足了瘾,这才说事,楚凤楼是斗宝出身,望宝气是入行第一课,当然手到擒来。送死的名医旺财的先生,说的就是当时的名医与望宝气先生,这两样人上门,都得先伺候大烟泡儿。所谓送死的医生,是指人快不行了才舍得花钱请名医,因此那个年月的名医就叫送死的名医。
楚凤楼急急躲过了飞砸的砖块,想要逃,可发觉身后是个墙角,黄金童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其揪住,我随后赶到,也深受抓住楚凤楼衣领子,楚凤楼慌忙讨饶:“哎呀,两位亲弟弟,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找你们找的好辛苦啊,有话慢慢说……”
黄金童是蹲过大狱的,街面上流传一句话,喝不倒的放贷主任,赌不输的捕鱼水手,坏不过的监狱劳改,但凡是个银行放贷主任,在酒桌上你就喝不过他,人家天天泡酒里;但凡是个出海跑船的,赌钱就赌不过他,出海漫漫鲸波,人家靠耍钱打发时间;论起整人,坐过牢的和没坐过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当时,黄金童揪过楚凤楼打着绷带的胳膊,一只大手如同钳子一样往胳膊断处狠力一捏。
楚凤楼哇的一声,眼泪差点没掉出来,急道:“有话好说,我不对,是我见财起意,先松手,先松手……”他那胳膊是当日扑天雕弄断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伤满月还没出,上去一捏,痛彻骨髓。
黄金童略略一送手,楚凤楼这才一口气缓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请求原谅。
杨文山和任主任看呆了,不知道这里头藏着什么故事,但看楚凤楼那样,显然是与我们熟识,因此上,两人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咸不淡的劝架说:你们认识啊?何必一见面掳胳膊挽袖子,有话好好说……
杨文山一见我俩和楚凤楼干了起来,越发觉得这事靠谱了,我们认识天佑集团请的风水大师,而且可以一打照面就开打,对方还不敢还手,哪得多大能耐?因此,通过我察言观色,发觉杨文山越发信赖我们。
我看楚凤楼疼的汗珠子都下来了,示意黄金童松手,黄金童逮着蛤蟆要攥出尿来,死活不松手,两眼通红。
我把黄金童强行拉开,楚凤楼瘫坐在地上,捂着胳膊,嘴里一直哼哼:“又折了又折了……”
黄金童怒目而视,厉声道:“楚凤楼,火叶枪哪去了?老实交代!”
任主任一听火叶枪,眼神有些异色,显然他知道火叶枪这东西。
楚凤楼支支吾吾的说:“卖……卖了……”
黄金童继续问: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
楚凤楼不敢隐瞒,否则胳膊就真要断了,一脸愧色的说:“卖给天佑集团老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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