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曦皇宫中,“青云殿”里奏折堆积如山,军情紧迫。昱王打着清剿匪患的旗号,一路高歌猛进,此时容白又失去了消息,沈家因沈燃下狱而按兵不动隐隐坐视不理地对峙的意思。
其他家族更是持观望风气,上朝时对于此事多是三缄其口,或是以自家利益为重。右丞青寞倒是忧心忡忡,慷慨陈词,但他一介文臣,行军打仗实在不是他的本行。青家人以及青家的门生,皆不擅武道军事,统领的人才范畴不在其中,一时也只能束手无策,有愧于帝王。
其余地方兵马如今大部分还在安守本分,只有少数悄悄地响应昱王的军队,亦并未明目张胆。这一件事情,自然是有人在周密策划,一步步地四处煽动而形成了看似岌岌可危的局势。
凤墨影抹开层层的障眼迷雾,直视着最根本所在。纵然对方有所布局,但此刻尚未发动起让各地兵马能够名正言顺地顺应昱王回京的名头,以致这些交易还是在偷偷摸摸地进行。只是为了打击她的信心,以及让朝中大臣们心乱,而制造了不少各地混乱而叛逆的假象,想让他们自乱阵脚,自陷恐慌,更是想让更多看不清形势的墙头草们对她这一个女帝倒戈相向,投入对方的阵营中去。
凤墨影对于此事心中已有计较,并不慌乱,当今要务,就是要先截住他们发起名正言顺进京的源头。她有楚子瑜所统领的凤翎卫做为保障,替她镇守宫中。更有北堂渺统领的暗卫替她监视以及威胁各大家族的动向,使得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轻举妄动。
必要时,为了稳定局势,也只能拿一些胆敢窜在风口上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人来献祭,杀鸡儆猴,威慑朝臣世家。更有情非得已时,她也可亲自披甲,迎战昱王的不义之师,但这已是最后的一步棋。如今京中可用的兵马,还有先女帝亲手编制、扶植并统领过,而绝对忠诚的赤凤军,这一支军队也曾南征北战,打过不少的硬仗。
而她敏锐地察觉到,晋王的身上必然是藏着某些关键的事情,必须要赶在所有的事情都彻底爆发之前,先将此事拿下。
凤曦国若因人的拨弄而动乱了起来,首当其冲要受苦受难的便是最无辜的黎民百姓。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不曾熟悉,但又确确实实存在的万家灯火被卷进了阴谋者、权势者的棋盘当中去,成为了他们铺路踏足的脚下灰烬。
正义,是值得她以命相护的东西,不管是身前死后,还是前世今生,皆是植根于她骨子里,心脏上的烙印,从无更改、绝不退让、不曾后悔。匡扶正义,一直皆是她生存的使命,根深蒂固!
凤墨影端坐其上,正伏案劳神地批改着折子。忽然地,一阵针刺般的疼痛细细密密地在心脏上落下了针脚来,她的脸色刹白,蹙紧了眉头。这种感觉极其的陌生,却又似乎和她身体里的什么在遥遥的呼应着,能感受到这是从另一方的牵连而至的疼觉。
凤墨影蓦地握紧了笔杆,将狼毫放于山水笔架上。她的眼睛抬起,望向空中,心中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阿染正在受到的痛苦吗?
她伸出手,目光落于自己的掌心上,即便是和阿染结下了“鹣鲽之印”,她却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更不会运用这个对于她或女帝来说,皆是什么陌生的封印,纵然是之前她滥用内力,而连累阿染通过付印来帮她压制体内被翻搅起的毒性,她也不曾实质地感受到他的付出。
只是一夜之间的痊愈,曾让她错愕。
可是今日,她却发觉似乎有什么在脉络中隐隐地浮动,宛如流沙于滴漏不断的失去;又宛如冰雪于春溪不断的消融。心里莫名地便泛起了一阵寒意,一股害怕来,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凤墨影将五指握紧,仿佛是想要握住些什么般用力地攥住了拳头。眼中的神色却是惶然不安,甚至惊乱失措。
血脉亦为之躁动起来,如带着火焰般窜流过她的经脉。不知是什么,触动起了一股无边无际的疼痛一下子便侵袭了上来,让她猝不及防地双手握住,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当中去,却还似无法忍受般弯下了颈项头颅,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几近乎窒息的痛苦攥住了她整一个人。
这是生命要结束了吗?
凤墨影忽然地在脑海中掠过了这个念头,汗水一颗颗地从她的额头冒出来,一颗颗地划落向她的脸颊。
如果她是这么的疼,那么阿染呢?
阿染,他此刻疼吗?会比她更疼吗?
这是因为“鹣鲽之印”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了吗?阿染,你究竟在哪里?你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究竟是怎样了?
凤墨影歪下身子,让自己半趴在案面上,眼角有泪水泌出,不受控制地划落下来,洇在衣衫上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她死鱼般睁着眼睛,脑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眼前失去了焦距,近似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涣散。
当她的意识再次回拢,渐渐地能瞧见了眼前的人影。凤墨影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身影,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能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庞。他黑瞳中的惊慌失措是那么的陌生,从来皆是冷漠疏离的面容,此刻却似裂开了坚冰,一寸寸,一道道的冰纹在那一张雪莲般绝尘脱俗的脸庞上纷纷地碎裂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