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愚蠢之极。
前一世她明知下毒的人是他,还是决意护全他的性命,保下他雪家一门的清白。这一世,她幸存性命,他亦阴谋未曾得逞,那么还要如此一错再错下去吗?
留伤养蛆,不如一刀剜去,纵然连血带肉。
如此方能疼得一时,疼不得一世。
凤墨影双唇轻启:“他确是最可疑之人。北堂,你让暗卫给寡人查清雪灵染是否确实曾从药师谷盗走了‘摄魂莲华’?药圣颜毕先生是否还活在这世上?监视着雪灵染的一举一动,弄清楚他是否藏匿着‘摄魂莲华’此等法器。”
北堂渺肃然应道:“诺!”
与北堂渺商定之后,凤墨影按例回到了“来仪殿”,习惯成自然地由着侍女们帮衬着弃了那一身汗津津的练武衣,沐浴后更了一件素色轻便的居家常服,正准备小憩之后便要到“青云殿”去继续上岗尽心尽职,批阅奏章直至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但她还未来得及到榻上阖眼,紫珞便匆匆前来禀报道:“陛下,沐王在编修局晕厥了。”
凤墨影闻言一“骨碌”从刚刚才躺下的凤榻上坐起了身来,问道:“怎么回事?”
紫珞将询问得来的来龙去脉向她一一禀告道:“听闻这些天编修院正在修复一本古籍,旁人对此鲜有涉猎,只有沐王能够看懂那些古奥的文字。因此,沐王一连三夜皆宿在编修院中整理典籍,许是通宵达旦、案牍劳形之时,不慎染上了风寒。”
凤墨影暗抽了口气,一边穿鞋;一边问道:“可曾宣了太医看诊?”
紫珞立刻回道:“白少羽白太医正在为沐王诊治。”
凤墨影眯了眯眼,心中暗道:是他?也不知道他将人体图和解药究竟得怎么样了?口中说道:“且过去瞧瞧。”
紫珞垂首应诺着,转身前往殿外宣召凤辇前往编修局。
凤墨影不禁抬眸,迎着她的背影一路端详着这个唯二留在了她身边的女官。只见容紫珞一身女官服利落地套在修长婀娜的身上,双手交叠在前,步伐之间行动如风,眼前仿佛就能出现她那清丽明朗的脸庞上总是带着无比的恭敬。
这种敬意,似乎是自从她派楚子瑜去相救遇袭的容白开始,渐渐真诚地出现在了紫珞的眼角眉梢。
想来,她到此之后,也不是毫无建树的。身边四个女官,或因家族;或因私情,总总原因有两个背叛了前女帝。但留下了的这两个,紫珞和云玳,似乎是日渐信服于她的。
自从她和青夜离互为交易后,不明就里的云玳看见他们在一起谈论事项时,总是不其然地露出来一丝清亮的笑意。
有青夜离在场的时候,云玳偶尔还会有一种近似看大嫂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与她哥哥的相处。
总归,她是被这两个女官寄托着希望的,尽管她们所要托付给她的东西不一样,但是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凤墨影坐在微微晃动的辇车里面,不由伸手扶额,不敢深思。纵然当心中想到此处时,稍感安慰,但一个托付的是想要对她全然的信任;一个想要托付的是她的哥哥。
如果云玳知晓,青夜离曾因宓漪一事设计过她,不知又要作何感想?
对于这两个女官所要托付的愿望,她此时此刻皆不敢托大。相比其他的东西,这些都不足以让她不堪重负,但每每她也不愿意让人平白地失望。许是良心会过意不去,对于紫珞的愿望她倒是可以勤勉为之、日益努力,但于云玳的愿望,她却是望而却步,毫无非分之心。
到了编修局,凤墨影在紫珞的扶持中下了凤辇,迎着众人的叩拜行礼,进了殿内。
她已不是第一次踏足编修局,先前多与雪灵染同行,前来察看进度。有时候还会与他一起翻一翻各种有趣的书籍,共看一段关于凤曦或关于瀛洲的见闻;或是听读一则光怪离陆的奇闻异录,一起探讨着它们的真假与来历。
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那一段日子竟似是虚幻的梦境一般不可靠之极,就连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的雪灵染此人,此刻皆显得扑朔迷离、一言难尽。
殿中案头的书籍越发堆得人高,她让众人该干活的干活;该歇息的歇息,不要碍着她在场就畏手畏脚。匆匆与秋玉琢打了一个照面,他行礼后继续埋首案前疾书,也不知写的是什么?
转头,青夜离便过来与她交谈了几句,领着往内殿走去。
进了内殿,转过森森莽莽的松原檀木屏风,便见一个半是熟悉的身影正忙忙碌碌地给躺在榻上的人施针。
身穿刺绣青鸟太医服的白少羽在榻前手指插秧子地下着银针;蔚蓝兰文锦服的斐玉晏却是脸色苍白,憔悴地躺在榻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凤墨影为他忧心之余,不由拔了些零碎的精神为之纳闷: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的书籍,竟能将人迷得神魂颠倒、没日没夜地研读,把人折腾成这样?瞧着斐玉晏往日的行径与性情,也不似个会如此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