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染那一张俊美的脸庞都要红得似煮熟的虾子了,他重新垂下的眼睫颤了又颤。心思似有些在激烈地碰撞,那碰撞之中有她的观念,以及他所熟悉的世俗与礼教。他在她的观念里体验到了自由、平等以及宽松,曾不止一次地想,她究竟来自于何方?为何在她的教养里头所有的东西,皆与他所受到的有那么多的相饽不同?
他是该坚持住自己一贯的原则;还是该放下些固有的观念,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在最初的相处里,他本能的反应是受自身所处的礼制为束缚。
但是后来,却是在与她一次又一次地接触中,一而再地放弃掉了自己的束缚,在一步又一步地朝她退让了。
但是这样子做了,他的心里并没有产生任何的不痛快,有的,只是最初接受之后的些微未能适应而已。
此刻,雪灵染亦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双手抓上了自己的衣襟带子。凤墨影瞧住他眉头微皱,虽没有不情愿,但也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手指拉掉衣襟带子,准备脱衣服给她查验自己是否还在说谎瞒她。
为了给她证明自己这次真的并没有说谎,为了让她安心,他是当真愿意这么做的。
但是凤墨影却是忽然道:“对不起!是我让你难受了。我不应该这样和你说话的……”
在前生的环境里,妻子让丈夫脱个衣服,让他给她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口,兴许是一个很亲昵,也能让对方感受到爱意的一件事情。但她转念想了想身处当下的这个环境里,以及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的人。
连她露了一个锁骨以下的地方,并且在合法婚姻关系当中,都需要“非礼勿视”地遵循礼教去回避目光的人,她竟然要让他自己脱衣给看伤口?用此行动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想必他心里的想法是与她所想到的、所能领会到的是不同样的吧?
是委屈、侮辱?
她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两个耳光,忙伸手抓住了他要继续解带子的手。紧紧地按住他微微颤栗着的双手,凤墨影一连声地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不要怪我,好不好?阿染,是我最爱的人,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唉……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雪灵染偏移额头,抵住了她微垂的发顶,半晌后,才低声说道:“我不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墨墨,你无需对我道歉,你是因为害怕我受着伤,不让你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才会如此说的,对吗?在你的心里,这只是一件极为平常、又极为亲昵的事情,是吗?”
凤墨影朝他疯狂地点头,口里不住诚恳地称赞道:“对,对极了!阿染,你当真是冰雪聪明、无师自通、思想超前。你能想到和我一处去,实在是太好了。”
她干脆将额头抵到他的胸口前,低语道:“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免了多少的误会啊!”
她当真害怕自己就像是当初对着他随口一说的那一句:美色误国。让他恼了好几天,她都不自知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去了?
雪灵染听得她一个劲地一通溢美一词,唇角不由勾笑。他何曾不是怕她再一次误会?那一次误会,她不再踏足“白露宫”,连他的面都刻意回避没有见过一次,让他很是抑郁。
若不是他主动出门去找她,若不是他忽然想通了这一点,也许他们就会这么的莫名其妙地从此陌路、分道扬镳了。
他的心既向着她,便不愿在彼此间再存有樊篱了。
“与你的误会相比,别的什么都不足轻重了。”他悦耳的声音地在她的耳边响起,语气带着无限的珍惜。
凤墨影抿唇一笑后,又是回归了正题,道:“你打伤了他之后,便逃走了。并且这人还能避过了暗卫,也不曾惊动了凤翎卫?”
“确实如此。我心中存疑,又恐他是声东击西之计,固并没有追击他,就来了‘来仪殿’察看。”雪灵染低语道。
“那与你一同进入寝殿的人是北堂?”凤墨影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雪灵染朝她肯定地一笑。
凤墨影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神情,靠近他的耳朵旁又小小声地问道:“他还在?”
雪灵染像是在踌躇着什么,过了半息,还是如实地道:“是。”
她终于知道雪灵染为什么一直不情不愿地和她开撩了,原来此刻守在外面的监听器是北堂渺本尊。可要知道那家伙的内力有多变态,不知道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够不够小声,不会全被他听到了吧?
但她没理由生气呀!人家那是在坚守岗位。
凤墨影无语片刻,低咳了一声,看住雪灵染的眼睛里似转过了一万个可惜后,忽然道:“躺下说吧!坐着蛮累的。”
她这是实话实说了,漫漫长夜,总不能坐一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