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雪灵染的意思,也是要在此守她一夜的。
凤墨影干脆地将雪灵染扑倒在榻上,为怕他矜持,就侧头枕在了他的胸前,继续和他讨论起了那个刺客的情况去向。
两人絮絮叨叨地分析了一阵,忽然默默地看着对方不再说话,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凤墨影伸出食指沿着他的额头、鼻梁、嘴唇、下颌一条线起伏地划拉着玩儿;雪灵染则是唇角微弯笑着,伸出臂搂住了她,气息淡然平和。
一直到寅时末快要上朝的时候,这一天夜里也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过。
翌日,凤墨影一如既往地去上朝听奏后,雪灵染便回到了“白露宫”去梳理一番,静下来想着昨夜之事,心中总是隐隐地浮着一层不安。
匆匆吃了早饭后,便趁着去“东辰宫”探视断诊的时候,顺道去找了沈晨。
一问“东辰宫”的主事柏墨,却是道沈晨不巧已出去了,他每天大概都是要到御花园去走走。
雪灵染给青夜离探完脉,又交代了一些照料事宜,就起身告辞,前往御花园找人了。
在这个多事之秋,纵然他并不想与这个沈师兄多聚,但亦万分不希望他踏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而尚不自知。
届时,若是当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或是利刃,下场与后果皆会不堪设想。
一路疾行寻来,雪灵染在御花园里耐着性子转了一圈。果然,瞧见了沈晨依靠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正百无聊赖地朝湖水里扔着石片,荡着水花玩儿。
他倒有闲情逸致!
雪灵染心中暗嘲道,冷眼盯了他一瞬。
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有些来者不善,沈晨蓦然回首,正好对上了正盯住他的雪灵染,被那脸上的神情冻得他一个激灵。
沈晨当即站起身来,声音温和地招呼道:“雪师弟,你来了?”
“你在等我?”雪灵染语气凉凉地问道。
沈晨瞧见他站定的地方离自己颇远,便朝着他走了过去。雪灵染的视线也微微转开,待他将近要离他有五步远的地方,忽然轻咳了一声,像是在让他停下脚步,不要再靠近了。
沈晨熟悉至极地泛起一笑,清秀的脸上笑容却看起来很亲和,语气也亲昵道:“同门师兄弟十载,恩师情谊深厚。雪师弟若良心未泯,纵然已被恩师所弃,但又怎会不过来找师兄我探听一番师门的近况呢?”
雪灵染终是被他说得心中一动,神色缓和了些道:“师尊可有消息了?”
沈晨柔和一笑,道:“尚无。”
“谷中师兄弟可还好?”雪灵染又问道。
“尚可。”沈晨道。
雪灵染面对他简短至极,又毫无意义的答案,眼神微冷。转眼想起自己此行目的,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沈师兄,你既出谷为悬壶济世,心怀苍生,我相信百姓们更需要你。”
他话中的意思,沈晨自然是明白的,也不动气,只道:“在外面是救人,在这里也是救人,又有何不同?”
其中不同的地方可多了。
雪灵染心中冷笑,耐着性子,再道:“在外,救一人至少可活一家人;在此,救一人可能牵连一片人。”
“难道为了一个‘可能’,就要见死不救?”沈晨脸上的笑意不减,语气亦平和地道。
雪灵染笑了笑,微垂了眼眸,语气淡淡道:“如果一个不明就里的瞎子,自以为是在建功德,实则却是在为一群无辜的人挖坟活葬呢?”
嘴炮上线,他的语气并不冷,但说的话叫人冷入了心底。
沈晨似是目光凝固了半息,才微微一笑道:“你何必夸大其词?我相信青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雪灵染亦笑道:“你又怎知我说的是青公子?”
沈晨反驳道:“我不是正在给青公子看诊吗?”
雪灵染又加了一句道:“朝中的事你又知道了多少?”
沈晨旋即哑然无语。
雪灵染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岂非是一个睁眼瞎?既然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掺一脚进来?你若是无亲无故的就也罢了,还能看出些胸怀与傲骨来,因要济世,要救人,都是你一个人的事。但如今你仍是‘医药谷’的弟子,沈师兄可有问过大家都愿意成为你在此济世救人的牺牲品了吗?你既然要成全自己的美德美名,又何必硬要拉着别人来给你垫背、陪葬,这样不是显得很卑鄙、很虚伪,不是与美谈背道而驰了吗?”
沈晨脸色亦红亦恼,目光盯住他似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般的诧异。他虽知雪灵染一向清冷不喜与人交往,却从来不知他一开口就可以叫人体无完肤。
他愕然了片晌后,才又收拾回了自己的说话本事,道:“我怀善心而来,你又何必恶意揣测、存心污蔑、指鹿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