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染蓦然抬头,望进了她莹亮的眼睛里,似一个懵懂的纯真孩子般怔然地看着她半晌。而后,才像一个得了糖吃的孩子般绽开了笑靥,笑得无比甜蜜,无比诚挚。
她受了他感染,自己都觉得有些被感动了。
这一句话,真的能让人这么感动吗?
看他似渴盼已久,终于得偿所愿般的神情,凤墨影似乎在他那一双稍带迷蒙的眼眸中看见了像极了爱情的样子。她不禁有了一丝的疑惑,自己真的就这么值得被他所爱吗?
那么他呢?她对他有像他这般渴盼自己被他爱吗?
凤墨影微微皱眉地看着他,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这一种怀疑源自他对她的爱,乃至自己对他的爱,看起来自己所表现的和他所表现的,似乎两人之间的爱并不对等。
她感觉自己没有他爱的那么多。
这样会不公平吗?
“怎么了?”雪灵染关切地问。
凤墨影犹豫了片刻后,终是说道:“灵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像你心中期盼的模样,你会失望?会难过吗?”
雪灵染微微偏头,擒住她的目光,唇角弯弯上翘,柔声道:“纵然陛下不心悦于我,灵染也可以心悦于陛下。纵然陛下只心悦我一分,灵染亦可以当是十分来还于陛下。纵然有一天陛下厌恶于我了,灵染也可以在陛下看不见地方继续心悦于陛下。陛下无需担忧,只要在有生之年,能够听到陛下的消息,灵染亦是真心欢喜了。”
凤墨影眼眶微微一酸,哑声问道:“都是真的吗?”
雪灵染眼中蕴着笑,低语道:“灵染享有父母关爱,命运亦不算坎坷,但一生寂寞清冷,任性妄为。陛下虽三翻四次责我任情任性不顾自己的伤病,但每每皆宽宥于灵染,实乃出于陛下关爱相护之心。灵染与陛下交浅言深,如得遇知己,常言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为何?岂不是在于相知与否?”
现世亦有这样的一句话,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品格才是人与人之间最终能否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纽带。
凤墨影亦是一笑,目光灵动,说道:“确实如此,相逢贵相知。希望你我能够一直携手下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雪灵染伸手轻抚住她的脸,温柔地一笑道。
这是索吻脸?
凤墨影与他相视一笑,俯身主动地吻在他的额头上、眼皮上、鼻尖上、嘴唇上。两人相贴得太近,反而瞧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但他的那一双秀美的眼睛就近在咫尺,对视间只觉得黑白分明,瞳若琉璃,却眼神迷离,使人熏然若醉。
夤夜,深宫静谧,来仪殿的书房中却依然灯火明媚。
“糖太少了,不够甜。”凤墨影淡淡地对身旁的宫侍道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雪燕羹。
宫侍立刻有些惶恐地将雪燕羹撤了下去,垂头垂脑地道“奴才这就去告知御膳房。”
凤墨影挥了挥手,叹气道:“算了。你让他们不必守夜,都去歇息吧。”
宫侍连忙应诺,后退三步,才转身出去。脚步轻悄,早已习惯得又快又稳,即便是深夜了也没有半点要打瞌睡的迹象。
想必是前女帝积威甚深,早已把身边的这些人的求生欲激发到了一个不可限量的级别上来,培养到了惊人的地步。
凤墨影心中摇头、叹息,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些小本本,她的上下眼皮早已经开始上下打架个不停了。本想喝碗甜羹补充一下精力,谁晓得这熬夜熬得嘴巴里吃什么都是苦味了。
来仪殿诺大的书房里,案面上摞了好几摞奏本,日日夜夜都似批奏不完似的。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勤奋得腰酸背痛、痛不欲生,当年那些刷不完的题海,也没有这些奏折来得要命。
更何况,她也不是这方面的专才。
用仅有的知识,仅有的智慧,和考级时候的战斗状态学习完这个朝代的政治背景、大臣档案、各种相关资料,凤墨影就觉得自己颈子上的那颗脑袋重得无以复加,那些信息量大得脑袋就快要爆炸。
她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这半个月以来一直陪着她在这里加班加点、无怨无尤的青夜离,可堪称批奏小能手。瞧瞧那专心一志的模样;看看那落笔如神的状态:再瞅瞅凛然正色的神情,宛然就合该在这书房里批奏的。
然后对比一下她,那分明就是来打酱油。
凤墨影心里无奈地一笑。
专业人才啊,深刻体会到前女帝要对他上心的道理,就冲他这个能耐,就已经是舍他其谁,稳坐后宫第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