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唯一的儿子、唯一的指望,堂堂李朝的皇后娘娘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仿佛老了几十岁,华发丛生,形容憔悴,再也提不起精神处理后宫之事。除了除夕夜的年宴,她几乎再没有离开过咏阳殿,甚至连寝宫大门都不曾迈出一步,各宫若有来请安的,大姑姑也一律只能都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给推了出去。见皇后如此颓状,大姑姑不知道劝了多少话、背后抹了多少眼泪,私下里左一趟右一趟去紫宸殿求李皇来看一看皇后。可为着李政的事,李皇自己尚且无法自顾,又哪里有心情来看望这个一味哭泣、颓丧无用的正妻呢?
这一日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风,下了朝李南就过来咏阳殿传话,说是陛下要来用晚膳,让大家先备着。大姑姑听了自然十分欢喜,赶忙让膳房备菜,又连跑了好几次寝殿,想伺候皇后梳洗更衣,然而皇后始终泪水涟涟地靠在床榻上,一动也不肯动。
“娘娘,我的娘娘,陛下既肯来,必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想着虽然太子不在了,可和您仍是夫妻,总是要一块儿过下去,知道您多日来伤心难过,这是想来和您好好叙叙话,宽慰开解您,也是陛下格外看重您才会如此,您应该起身梳洗妆扮一二,借此好好拢一拢陛下的心才是啊。您瞧这些日子您日也哭夜也哭,外头的事情您是一概不问一概不知,殊不知如今这后宫里起了多少流言蜚语,多少人在背后嚼舌头根子哪!”
“政儿不在了……那两个不成器的皇子死的死,废的废,贤妃身子差也不能承宠受孕,这后宫里眼看着一片死气沉沉,还能出什么翻天的事……”皇后大约是哭狠了,揉揉眼睛仍觉眼前一片模糊,喃喃着,“纵是陛下宠幸了哪个嫔妃,纵使怀了孕,难道还能立刻生出一个可堪重任、又得朝臣信服的成年皇子么,难道立刻就能如本宫的政儿一般么……”
大姑姑扶着皇后到了梳妆台前,低声道:“娘娘所言不错,如今宫中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只是皇家血脉何等大事,此人的身份和血统尚未得到认可,但陛下已经留他在紫宸殿住了有三个月了。若说他是假的,这足足三个月光景下来,陛下岂不该早就验明正身轰他出去了?”
皇后怔怔看着大姑姑,小半刻才缓过神来,皱着眉问道:“你说什么?谁?”
“此人年方二十,说是魏国先帝在我朝为质子时身边一个姓靳的侍卫之子,名唤连城。”
“侍卫之子?侍卫之子怎么可能是皇家血脉?”
“此人似乎和那位离京封藩的国主姚今有什么关系,当年姚今尚在宫中为雅公主时,就曾求陛下给他谋个好差事,陛下便让他去了北屏军,但此人去了北屏没多久就失踪了,后又不知怎么成了密林王跟前的红人,又助小南国开辟了从密林到魏国边境的通商之路,说是直到大半年前靳家感染瘟疫全家都没了他才回京。然而却不知怎么,后来满京城都在传言,说他不是侍卫靳长卿的儿子,而是靳长卿妹妹靳长琴之子,这个靳长琴,则是咱们陛下登基后还念念不忘了好几年要去寻的一个女子,只不过是因她亡故,靳家又隐瞒了这个消息,故而陛下一直寻不着。”
“拦不成——这个靳连城是那靳长琴和陛下的孩子?”皇后拉住大姑姑正要给她画眉的手,“当年陛下的风流事多不胜数,登基前后本宫也处置过不少身份低贱妄想攀附皇室的女子,但这个靳长琴,本宫可是从未听说过啊。”
“当年陛下登基后,常常私下出宫,娘娘可没少为这事操心,莫不是当年陛下频频出宫,不是寻访美女,而是去寻这女子了?”
皇后扶住额角回忆过往,虽说李皇年轻时颇为风流,但并没有对哪个女子特别长情,不过都是转头就丢的居多,若要说念念不忘,却好像真的没有。皇后凝神半晌却并未想出什么眉目,摇头道:“不像,若是只为寻一女子出宫,当年怎么本宫也能查出来。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提过这个靳长琴,陛下自己也没提过,怎么本宫的政儿刚没了,就传出这样的话——莫不是、莫不是有那居心叵测的人,想谋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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