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宣布了这桩婚事,想必是魏国最近又有动作了。”
“所以我们的事,也得抓紧提前。”
焦冉抿了口茶,抬头又看林凤台了一眼,沉吟道:“林兄,这么多年了,我每每想问你,又觉得似乎不必。可今日还是要问你一问,你当真要将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送去争那后位?月白那孩子,性子何其和善单纯,这其中的凶险,你可否真想清楚了?”
“既然已经这么多年,我自然是想清楚了。亲生女儿……那也是李朝无数子民中的一个,我这些年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让她有足够的资格去接近那个位置,去为我们的大业成就重要的一步——或许,这就是她的命。”林凤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一个旁人家的孩子,一个跟他不相干的人。
他起身又为焦冉添了杯茶,身旁的炉子上煮着个小铜壶,里面的水已经开了,咕嘟咕嘟正冒着热气,焦冉看着那个铜壶,悠悠道:“当年在军中你吹嘘自己烹茶的功夫,袁时不信,你还偷偷私下打造过一个铜壶,想要烹茶给我们喝,只可惜袁时说漏了嘴被将军发现了,将你那铜壶砸了个稀巴烂。”
林凤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才在军中一年就把我赶出来了,还好当时有你一同回京,否则我如何能甘心独自离开,估计赖也要赖在营地周围,是绝不会那么听话离去的。”
“你打住!我是正经在军中三年,蒙将军允许回京从政的,跟你这被赶出来的家伙,可太不一样了。”焦冉狭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他看着炉子上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地回忆起少年时他们从军的经历,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虚伪的官场关系,有的只是一腔热血满腹抱负,即使每日只有反复严苛的训练,简单到每天被他们吐槽抱怨的饭菜、偷偷溜出去喝酒后被打的啪啪直响的板子,他仍然觉得,那是他人生之中最踏实、最心安、最高兴的时光。
“原本我还打算回京之后让父亲帮我求情,再回去军中和袁时一起苦练,迟早能超过你射箭的记录,可是没想到,”林凤台那胖胖的,皮肉松散的脸上微微地抽搐着,他挥动地拳头在自己的腿上狠狠击了数下,恨恨道,“北屏王自己交了兵权,却见不得将军仍驻扎在西境,硬是逼着刚刚即位的陛下百里加急催将军回京,若将军不回京,如何会出那样的事!”
焦冉一言不发,目光从林凤台的脸上移到窗外,外面的天色已经模糊而黯淡,京中的许多富贵人家想必已经在初五的小年宴上推杯换盏,又有几个人还会记得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寒冷的冬夜,有一位年过百半的将军日夜兼程,就在京郊西山脚下,莫名遇到了一场大爆炸,就此命丧黄泉。而同时丧命的,还有他的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林凤台和焦冉的军中好友,袁时。
“袁时曾在信里说,他偷偷又为我打造了一个铜壶,要在那次回京的时候带给我。可那信竟成了他的遗书,”林凤台喃喃地回忆着,“同行的好几十人,都是我们曾一起训练、同吃同住的兄弟,竟然就这样没有了!”
“爆炸案就出在北屏王的西山脚下,陛下要彻查的时候,那北屏王却是千般推脱、万般不配合,最后刑部什么都没查到就草草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更是丧尽天良瞎了狗眼,竟还弄出什么‘天惩犯上者’一说,竟说是将军将会谋反才遭此天谴。当时京中多少官员奏折上去为将军陈情,门下省都敢压着,还不是那北屏王一手遮天!”
“若不是将军的女儿贤妃娘娘一封万字血书悬在邵阳殿前,又一死谢罪,只恐怕将军在京中的家人和亲族还要被牵连得更广,只是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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