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宫,双曜城,东宫正殿。
被翻红浪,高吟深唱,靡靡之音四散,空气中弥漫着腥臊的味道。
对于伺候的宫女内侍而言,这里已经没有了昼夜,太子李显停顿歇息时,入内洒扫收拾,奉上膳食和滋补汤药,他迫不及待开始行云布雨时,便仓皇退去,在外头候着。
堂堂皇储正衙,与他的主人一样,像是一条泡在海水之中的咸鱼,除了制造恶臭,别无他用。
正殿的管领太监,每日两次,向太孙李重俊禀报此间情形。
说来也是可怜,李显做庐陵王也好,做太子也罢,他从来都不是庐陵王府或者东宫真正的主人,以前是太子妃韦氏,后来是安乐公主李裹儿,到现在,轮到了太孙李重俊。
太子妃韦氏不安于室,放浪纵欲,但却对李显管束极严,李重润死后,庶子当道,韦氏心态大变,后来又与权策一夜风流,一心想与权策再生个嫡子,对鼻涕虫一般暗弱无用的李显,撒手不管。
韦氏死后,李裹儿更不可能理会他的床笫之事,还推波助澜,让李显沉溺在女色之中,她好独掌东宫大权,只是严控进御的妃嫔,不许珠胎暗结。
李裹儿开府,李重俊几乎全盘继承了她的手段,浑然忘了自己的庶出出身,甚至放纵内侍猥亵李显的妃嫔,以确认不曾有孕。
李显到底年岁不小,旦旦而伐,伤及根本,渐渐抱病,李重俊不报内侍省,令内侍寻摸了民间医生,装扮成内侍,在东宫伺候。
李显到底有了新鲜活计,在床榻翻滚、饮酒用膳之外,还要接受医生请脉调理,民间医生不晓得宫禁忌讳,用药不复中正平和,为了谋取赏赐,奇门偏方,虎狼之药,无所不用。
起初效果极佳,李显的身子不仅顺利康复,床榻本事也是飙涨,面色红润,秋日风紧时节,门窗大开,御女做剧烈运动,不觉寒冷,头顶反倒冒着热气。
好景不长,李显的快活日子没有过太久,恰是最后的疯狂,回光返照一般,如果说前头的放纵,将他的气血耗尽,后头这一波,却是稳稳的,将他的骨髓也榨干了。
李显再度卧床,却是给李重俊出了个难题。
他获封太孙未久,正在紧锣密鼓整合东宫内外势力的重要关头,正适合低调发育,不适宜引人注目,若是李显重病的消息传出,神都还有骊山方面,无数双眼睛将会转到东宫来,再想要做点儿什么,绝不如现在方便。
但若是秘而不宣,李显有个三长两短,他也难辞其咎。
委决不下,召来那几个民间医生,仔细询问病情。
“太子殿下的病情,可会招致性命之忧?”李重俊单刀直入,意图毫不掩饰,治好不在选项中,只要不死就行,“尔等须从实道来,只要能尽力维持住,不致大崩大坏,高官厚禄,金银财货,我都不会吝惜”
有个年老的民间医生,白胡子簌簌抖动,与左近几人交换了眼色,上前一步,“殿下,太子殿下的症状,病在内腑脏器,实在难以控制……当然,治疗之法,许是有的,草民等人,要会商斟酌一二”
众人都是面色严峻沉重,所谓药医不死病,病情演变如何,没有人能打包票,但面对阴沉冷漠的年轻贵人,他们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起初获选入宫的兴奋激情,早已荡然无存,陷入了皇族深宫的明争暗斗漩涡,顷刻间便会让他们粉身碎骨,眼下,他们的言行坐卧,都有专人监视,外头的家人亲眷,也音讯全无,要么遭了不测,要么成了人质。
草民草民,真真是草芥一样啊。
“商议,可以,我等着”李重俊斜靠在坐榻上,一手捏了捏高挺的鹰钩鼻,身后的宫女上前为他揉按肩头,凌厉的双目缓缓阖了起来。
医生们先是对望无语,沉闷良久,才有人开口,“病从口入,既是我等担负重责,膳食饮水、日常作息,须由我等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