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清脆的笑声一直没停,停在权策耳中,如同仙音。
外头,薛崇简涨红着脸,汗水淋漓,努力策马跟上队伍的节奏。
六月奔马,没有硬风,但有日头,晒人得很。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在商事和从军之间,他自然倾向于选择从军,领军卫有大兄多番提点校阅,听闻整训强度甚至超过右玉钤卫和蓝缨军,成军不过两年,已经是天下强军。
如果这点苦头都吞不下去,大兄给的第二次机会,怕是又要化为泡影。
旁的事情,大兄许是会纵着他,但涉及正事,向来说一不二,母亲都不敢违拗,这次开口子,定然已是终章。
他生在贵胄家,落地显贵,爵位比大兄还高,挥金如土,锦衣玉食,做个富贵公子,也没人说什么,大兄甚至还有些鼓励他安心享乐,但他不想,身边兄弟,个个都是独当一面,为世人所仰,口口称颂,风光体面,影从者如云,他又怎会甘心浑浑噩噩做个米虫?
“驾……”
薛崇简重重抽了马屁股一鞭子,双腿之间的疼痛,一瞬间全都没了。
权策缓缓放下了马车厢的窗帘,露出个会心的笑容。
太初宫,春坊。
宋璟与皇太孙李重俊相对而坐。
“太孙殿下,安乐殿下不日将出宫开府,分属兄妹,血脉至亲,有些事情,还须做在头里,以免为奸邪所趁,离间天家骨肉恩情”宋璟苦口婆心地劝说。
李重俊温文尔雅,耐心听着,面上一片和煦,“宋师教导得极是,重俊不才,却饱经风霜摧残,久病成良医,定当认真吸取教训,不再重蹈覆辙……”
李重俊说得诚恳沉痛,却没有一个字是实质性的,也完全没有要与宋璟交心的意思。
如他所言,他确实久病成良医,宋璟这种派系抛弃的人,形同丧家犬,而且,与宋璟走得太近,容易引来权策党羽的敌视,得不偿失,再加上,还有个新到东宫任官的,才是真正够分量的,也是他拉拢的重中之重。
梁王武三思。
“太孙殿下明见”宋璟捋了捋胡须,似是并未察觉李重俊的官腔疏离,沉声道,“臣以为,东宫属官,缺额颇多,如太子宾客、太子中庶子等职,官阶颇高,正可用以延揽有志之士,以充盈国本根基,臣以为,方正君子如明山宾等人,最是合适……”
李重俊蹙了蹙眉头,忍住不打断了他,“宋师建言,重俊会认真考虑,而今形势不同,清谈论道之士,怕是有所不宜”
“太孙殿下谬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要殿下以千金买马骨,黄金台自成,只须推行善政,立下功勋名号,正道之士蜂拥齐聚,则大势可期……”宋璟自顾自说得亢奋,浑然不觉他说的正是权策发迹的路数,而对面的李重俊脸色越来越黑。
“宋师,我有意援引梁王府的武崇训和裴府的裴光庭为太子宾客,你意下如何?”李重俊再次打断了他,索性将自己的倾向揭开。
他不是权策,做不了权策做的事情,再说了,形格势禁,群狼环伺,他没有那许多时间来养望成名,只能用最快捷的方法,拉拢权贵,以为己用。
兜头一盆凉水泼下,宋璟愣在当场,良久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