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宫,宣仁门,政事堂。
权策总算想起了他的宰相职责,迈出了碧血坞的大门,来宫中理政视事。
这是他第一遭以首辅宰相的身份公干,也是他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来到这里,明日,他就要拖家带口,启程前往长安。
武后御驾不在,朝中大半朝臣随行,议政便省了许多程序,留守的紫袍大员齐聚一堂,将各自手头的要务各自交代梳理一番,有委决不下之事,或者需要协调的,大多当堂议定施行,事体较大的,便合议拟定奏疏上呈武后。
“权相爷,请上座”狄仁杰拱了拱手,引着他登上大堂主位。
权策微微点头还礼,信步登阶,坐了上去。
“诸位同僚,且请落座”
众人躬身为礼,各自寻坐席坐下,议政已久,坐席大多固定,除了狄仁杰的主位挪到次席,旁人都没有什么变动。
权策环视堂中诸人,除了次相狄仁杰,还有天官尚书武攸暨、春官尚书李尚隐、秋官侍郎黄选、冬官尚书张柬之等人,这些朝中骨干大员,或明或暗,要么是他的党羽,要么是他的政治盟友。
他的嘴唇咧了咧,露出个矜持的笑容。
“本相连日来,为府中私事困扰,难以抽身……”权策场面上解释了两句,“近一个月来,朝廷运转如常,诸事顺遂,狄相和诸位都辛苦了”
“权相爷言重了,大周风调雨顺,海清河晏,有权相爷提纲挈领,我等不过照章办事,萧规曹随,不敢居功”狄仁杰代为逊谢,用词格外恭敬谨慎,以下属自居。
他如此作态,是非常必要的,既是用实际行动维护权策领班宰辅的权威,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并不会因为相位排班与权策对调而心生怨尤,安抚住他领衔的中立派系,避免有人妄自揣摩,做出伤和气的事,生出波折。
堂下众朝官纷纷附和。
他们都明知权相爷是在府中偷懒带女儿,并没有什么困扰,但权策和狄仁杰一唱一和,那么此事就论定了。
“唔,不知今日,有何要事商议?”权策翻过这一节,开口询问政事。
天官尚书武攸暨先开口,“新科进士释褐试、铨选之后,委派任官已经初成,名册在此,现呈报给相爷阅览”
权策伸手接过,眉头微皱,春闱科举,铨选派官,历来都是朝野派系兵家必争之地,且二者有密切关联。
春闱之中,除了他和二张兄弟,其他派系纷纷折戟,收获寥寥,既然榜上没有自己人,势必要在派官上头伸手搅局,有所压制,最好将这帮新进士全都踢去天涯海角的岭南道。
与办成一件事相比,要将一件事搅黄,那可是要容易得多了。
“权相爷,下官以为,此事关乎二百余进士的任用,兹事体大,由我等私议,怕是不妥,应当上奏长安,请陛下宸衷独断”李尚隐最先跳出来唱反调。
他深度参与了攻讦权策在外藩事务一手遮天的事件,虽说结局有些离奇,上官婉儿作为发起者,又干净利落地最先甩手离场,但作为上官婉儿在朝堂高层中的代表人物,他必须扛起大旗,为自己的派系争取利益,毕竟上官婉儿近在武后身侧,近水楼台,要想对这份名录做点儿什么,再容易不过。
权策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上官婉儿与他的敌对,是大势所需,但这种友军下绊子的情形,还是令人哭笑不得。
“下官附议,权相爷与狄相留守神都,权责在于维持神都运转,不应逾越界限,裁断大政,以免招来物议”鸿胪寺卿甘元柬与李尚隐站到了一起。
武攸暨正要开口,权策抬手制止了他,似笑非笑地道,“二位顾虑的甚有道理,本相后日将前往长安,便将这份名录一同带去,面呈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