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相,你来得可是正好,看到他了没?躺地上这个?”张昌期不要了朝官体面,披散着头发,官帽丢在地上,拉扯着狄仁杰的衣袖,指着地面上血肉模糊,脑瓜碎裂的尸首,口水狂喷,声嘶力竭,“要不是我运道好,现在这副模样的,就该是我,是我”
“怎的?我定州老张家效忠陛下,死了个张同休还不算,还要我的命?要我家断子绝孙不成?”
狄仁杰没有搭理他,转着圈儿细细看了那尸身一遍,又去看了看捆绑在一块门板上的马。
马匹是枣红色,身上血管暴烈,鲜血乱流,在身上看不出来,在地面上,已经流成一条小河。
可以确认,马匹是中了烈性毒药,突然狂躁,将小厮抛下马背,碗口大小的马蹄踩中了他的脑袋,当场毙命。
“狄相,你若是存心包庇,不给我个交代,本官必将奏疏长安,请陛下主持公道”
狄仁杰无视,张昌期出离了愤怒,跳着脚大声威胁。
“张给事中稍安勿躁,朝廷自有法度体统,本相也要依律办事,查明案情之后,自会将宵小绳之以法,若是张给事中信不过本相,要上奏疏给陛下也好,要书信给恒国公也罢,悉听尊便”狄仁杰闷哼一声,并不受他的威胁影响。
“崔司马,张给事中府上,管理马厩的仆役,伺候出行的长随,还有这小厮的仇家,都有嫌疑,可都拘提在案?”
崔澄在洛阳府尹萧至忠身后出来,韦汛在位的时候,他跋扈无以复加,而今换了萧至忠,是自己人,自然要谨守分际规矩。
“狄相,下官已经拘拿了张府管理马厩的下人,旁的,暂时思虑不及,下官这便去安排”
狄仁杰轻轻点头,那边厢却恶了跟着张昌期来闹腾的张家小九郎张昌仪。
他是个愣头青性格,又在兄弟中排行最末,一向骄纵,蹦起来老高,变声期的公鸭嗓难听得紧,“狄仁杰,这是哪家规矩?贼人不去抓,先将苦主家里人抓了个全乎?莫不是你与那贼人一党,故意与我家为难?”
“你们是苦主,若是有证人证物,也可拿了出来指证,若查明属实,贼人自然跑不掉”狄仁杰努力保持冷静。
“这还用查,分明就是东宫因春闱舞弊案打击报复……”张昌仪脖子一梗,当众大喊出来,惹得众多朝官一阵阵骚动,议论纷纷。
狄仁杰腮帮子抖了抖,凝视着他,一字一顿,“查案讲究证据,不是信口雌黄……本相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滋扰朝堂,妖言惑众,决不轻饶”
张昌仪还待嚷嚷,被张昌期拉到了身后。
“哼,好自为之”狄仁杰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走,脚步很是沉重。
他方才说得大义凛然,心中却是有数,张昌仪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崔澄招招手,立时便行动起来,将张府中不少的下人管事当场拿捕。
张昌期和张昌仪兄弟眼睁睁地瞧着,憋了一肚子火。
张昌仪到底年轻,嘴上没有把门儿的,环顾前来站脚助威的朝官,冷哼一声,“穿着朝服,人五人六的,真遇到事,却连个屁都不会放,五兄、六兄养的,都是猪么?”
宋之问官位最高,首当其冲,他以没脸没皮着称,但这般当面遭人辱骂,还是让他脸皮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