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天光大亮。
已经过了辰时,狄仁杰才出门动身,登上车驾,前往宫中。
这个时日,应当是晚了,狄仁杰自己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按着他的想法,应当提早前往宫中,处理政事,毕竟眼下政事堂只有他一人撑着,案牍堆积如山,没料到,因义兴王李重俊的怪病,昨夜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今日早间便没能早些起身,不仅提早的想法落了空,连往日正常点卯的时辰都误了。
狄仁杰满心烦躁抑郁,身为首辅宰相,又在陛下离去时担任京都留守,权倾天下,这是天大的荣耀,也是最大的难为,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看着,一不留神,便会被人各种解读,各种非议。
就说他晚起当值这件无意的小事儿,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很快便会有流言传出,说他恃宠生娇,怠慢公务,自高自大,罔顾朝堂法度云云。
狄仁杰强自平复突突乱跳的心绪,誉满天下,谤亦随之,身在其位,除了要谋其政,还要承受其带来的副作用,除了忍受,还能如何?
他这一行车马前,突地有长长两串男女,排着队伍,在长街上缓缓通过,瞧着男子都是褐衣或青衣,女子都穿着浅色襦裙,头上戴着宫花,想必是哪家权贵的下人仆婢,只是如此招摇过市,所为何来?
“他们是哪家下人?缘何在街上行走?”狄仁杰忍不住出声询问。
“小的这就去打探”车驾旁的贴身长随,闻声便机灵的小跑离去。
不片刻,便回返了来,“主人,那是平恩王府的下人,不不,是太平公主府上的……原先是太平公主府上的,后来送给了平恩郡王,成了平恩王府的,但现在,又要返回太平公主府,就又是太平公主府的下人了”
长随的车轱辘话绕来绕去,如同一团乱麻,含混不清,狄仁杰却不是个性急的,稍一思索,便明了其中真意。
“这个时候,太平公主撤回人手,是要撒开手,放任平恩王了么?恒国公和邺国公随驾,平恩王却还有张昌期撑腰,可会不安分?”狄仁杰放在车帘,闭上眼睛思索,面上的苦意很是浓重。
“山雨欲来啊……”
车驾迤逦,通过天津桥,洛水上的河风吹了进来,带来些许寒意。
狄仁杰打了个激灵,掀开车帘,望向洛水的西南方向。
那里是洛水支流,谷水,谷水岸边,最大的两个连片宅邸,掩映在郁郁葱葱之中,只能依稀瞧见华贵的雕梁画栋和重叠如云的翘角飞檐。
那里,属于相王和嵩阳郡夫人。
想到相王李旦,狄仁杰的头又有些疼,武后不在,神都成了野心家的游乐场,这位怨气深重的贵人,注定也不会安分。
转而想到权策,仿佛能见到他袖着双手,智珠在握,衣袂飘飘,坐看潮起潮落的悠然模样。
狄仁杰无奈苦笑,“权郎君,真,大智者也”
来到政事堂坐定,早有属官送来今日的政务节略,上头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
“相爷,不如,效仿昔日权相爷主政,以周期断事,琐杂事务,下沉有司主官负责”属官有些不忍,提出了建议。
“不必了,你将公文都运来,本相按轻重缓急处置”狄仁杰微有些心动,旋即摇头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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