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大街上,顶风臭十里。
三位“厕中人”,被人打捞上来,臭烘烘三团,呼在地面上,形同烂泥。
桃花岛包厢里,神都权贵子弟和举子头面人物上百号人,倾巢而出,围拢在他们四周,如果不是异样刺眼的眼神,这个场景,将会是他们做梦都未曾想过的人生巅峰。
人要脸,树要皮,三人终究还是忍受不住,将腥臊扑鼻,黄水滴答的衣袖盖在脸面上,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悦来客栈,沿着大街狂奔,逃回了寓居的会馆。
可惜,会馆中并没有他们想要的温暖,他们胸无点墨,无法应对文会而逃席,最终掉入茅坑的臭名事迹,比恶臭的身体更早传遍整个会馆。
原本因为他们出手阔绰而有些来往的同年,纷纷远远避开,形同见了瘟疫。
三人的名句,“呼呼一梦三场过,到乡翻似厕中人”,几乎成了不学无术的草包代名词。
举子们彼此打趣,总要来上一两句,兄台要做厕中人乎?
洛阳文坛士林,人人喊打,所谓的文人相轻,此时展露得登峰造极,不少尖酸刻薄的讥刺诗词流传开来,大街小巷传得满城风雨,口舌可杀人,三人的名声顷刻间千疮百孔,臭不可闻,搬离了会馆,隐匿了行踪,不敢见人。
他们其实不想走,起初还想着坚持,毕竟花了大价钱,要是如愿逆袭,登了科,自然就一俊遮百丑。
黄昏时分,他们避开人群,鬼鬼祟祟到街边的小食摊上吃饭,那苦哈哈的掌柜认出了他们,竟然冲他们吐了两口唾沫,不做他们的生意,跑出去老远,还听着掌柜戳着他们脊梁骨教训小儿。
“直娘贼,这是何其狗娘养的运道”
三人终于崩溃了,连夜逃离了神都。
他们该庆幸自己走得早,后头,武崇敏还准备了许多的阴损招式等着,待得越久,名头便臭得越凶。
而且,他们的等待,也没有任何意义,弘文馆的阅卷场,早早便收到了权策的手令,将他们三人的试卷,以舞弊嫌疑试卷的名义抽了出去,然后,没有走任何程序,径直付之一炬。
劝善坊,张昌期的府门前,春闱舞弊人证的移交,如期进行。
权策没有亲自前来,代表他来的,是太平公主府的小不点,郢国公薛崇简。
陪同的是义阳公主护卫府兵中郎将薛用,领着百余官兵。
差事是薛崇简软磨硬泡讨来的,一开始任凭他撒娇打滚儿,权策坚决拒绝。
他们豫王府、太平公主府、义阳公主府和高安公主府四家人,在京表兄弟八人,已有七人相继入了官场,各自管着一摊,在朝政漩涡中殴斗,升迁最慢的王晖,都已经升任了左豹韬卫将军,还能做逍遥富贵闲人,惬意享受人生的,只有薛崇简这个老幺了。
奈何薛崇简并不领情,他似是闲得太久了,九岁大的年纪,男儿的躁动作祟,竟是闹出了偌大动静,求了高安公主,又去求义阳公主,连迟迟和迢迢都没放过,至于他的母亲太平公主,他是不敢去惹的。
无奈之下,权策只得应允。
“下官拜见郢国公”张昌期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半大小子,咋了咋牙花子,还是老老实实躬身行礼。
“给事中免礼,人证何在?还不速速带来”薛崇简扬着小下巴,似模似样地问道,周遭兄弟都是高官大将,耳濡目染,发号施令起来,很有几分派头。
张昌期虽感觉不适,但架不住人家来头大,招招手,喝令带上来。
数十个褐衣护卫,将一个脸上大黑痣的皂隶围在垓心,护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给事中这是何意?”看到眼前一幕,薛崇简皱起了眉头,伸着手指指着那一团人堆,他还不晓得掩饰怒气,气愤的意思很明显。
“国公莫怒,下官也是不得已,近来春闱举子有人遭了算计,且与舞弊之事相干,不得不多加小心,将人证完好无损交到国公手中,下官便功成身退了”张昌期并不怯场,义正词严,说得委婉,意思却是明白,人在我手中交出,活蹦乱跳,若是过去之后出了岔子,那责任就在你们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