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且快些说,本王还要外出”
相王李旦终究还是见了郑镜思。
他穿着外出的锦缎披风,一身袍服都是紫红色,两边肩头,白色的明纹刺绣,绣的是祥云图案,很是显眼,站在桌案边,手中拎着马鞭,一副一言不合,便要外出打猎的模样。
郑镜思深吸了口气,再好的脾气,也让相王和寿春王父子消磨殆尽,冷声道,“殿下,臣听闻,府上的谷水别业,又有管事走失?”
李旦神色一阴,手上微动,笃笃地敲打着桌案,“唔,竟有此事?家大业大,人手也多,出些意外都只是寻常,本王并未留意”
“原来如此”郑镜思轻笑一声,“不过,臣还是要犯颜劝谏殿下一句,府中这些豪奴,还是要严加看管的,像是梁王殿下,不过是有个随身小厮失踪,便被左武侯卫和洛阳府堵了门,三天两头来提人,颜面扫地”
李旦眉宇一紧,梁王武三思的遭遇,他自是门儿清,狄光远领着一众朝臣猛烈攻讦,弹劾武三思借着朝中政务赌博,荒唐贪财,武秉德和崔澄则将武三思随身小厮长生的死弄成了杀人灭口,死咬着梁王府要抓人提审。
武三思的反应也是吊诡,每日里都会交几个人出来,却都不是正主儿,迫使武秉德和崔澄两人不得不三天两头登门,你来我往地吊着,显然是有意为之,目的为何,却是难以猜度。
李旦冷哼一声,随手将马鞭丢开,绕过桌案,坐在坐榻上,“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本王行得端做得正,不怕谁来泼脏水构陷”
“殿下,你可知曹令忠?”郑镜思笑了,不用李旦邀请,自顾自坐在了他对面的坐榻上。
李旦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殿下府上走失的那管事,似乎,也是姓曹的,无家无业,孤身一人,保不齐,也是个粟特人,您说是么?”
李旦嚯地站起身来,满面狰狞,“郑镜思,你竟敢当面构陷,威胁本王?”
郑镜思夷然不惧,安安稳稳坐着,无奈摇头,一脸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殿下,臣原本可以不用说这些的,事态一发,如山石崩落,您又能如何?”
“哼哼,本王还要多谢你了”李旦缓缓坐下,鼻息咻咻,“说吧,你,算了,你不过是个跑腿的,大郎要怎样?”
话中带着讥刺之意,郑镜思笑了笑,并不在意,“东宫与梁王府勾连,想必殿下也不乐见,有些事,掩藏在暗地里,窸窸窣窣,扰人得紧,殿下不妨将那层窗户纸捅开,让他们见一见光”
李旦眼睛闪了闪,飞快反应过来,晓得郑镜思暗示的所谓见不得人之事,应当是武三思和韦氏之间的不清不楚,思量片刻,他的面上泛起浓浓的嘲讽。
“就这么简单?哼哼,皇族中事,事关朝廷和母皇体面,拿此事作法,你们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打错了主意,大郎若真敢冒此大不韪,怕是此事传不到朝堂,他自己就先跌了跟头……”
郑镜思任他夹枪带棒,笑而不语。
李旦停止喋喋不休,脸色渐渐变得极为难看,他所说的,权策定是心中有数,要不然,也不会找到他头上,让他来做这个顶缸的。
“却是好算计,那本王倒是没了选择,就算是在神都私开赌坊,以朝政开盘,罪过最多不过是圈禁,若是触怒母皇凤颜,后果却是难以逆料,忒不划算,你走吧,我等着崔澄上门来”
李旦品咂出滋味,反倒坦然了。
“殿下误会了,既是做交易,自然要一手拿酒,一手持刀,两手都是刀,那如何做得交易?”郑镜思坐直了身子,眉眼如同鹰隼,聚焦在李旦脸上,“殿下生为人上人,自在上位,劳心不劳力,如此难堪之事,自然是假手于人最好”
“假手于人?”李旦陷入沉思。
良久,见他仍没有从思绪中出来的意思,郑镜思轻咳了两声,“殿下,臣尝闻,君子可欺之以方”
李旦眼中光芒大放,众多人影在脑海中一掠而过,定格在一个老臣身上。
此老嫉恶如仇,方正耿介,眼中从不揉沙子,边塞镇守起家,行事颇有行伍气,更妙的是,他正好在自己的心腹手下,是个再恰当不过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