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功元年,烟花三月。
南阳王武延基、左领军卫将军武延晖,自长安领军卫军营疾驰返回神都。
曾叱咤朝堂、一度问鼎储位的魏王武承嗣,艰难熬过新春佳节,春暖花开时节,原本状况还有些好转,能用些流质食物,岂料一夜之间急转直下,眼下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武延基兄弟二人风尘仆仆赶回,抬头一望府邸,没有看到挂丧白布,大松一口气。
“主人回来了,快着些,都让开路”大管家在门房守着,见到他,一个弹跳起身,双臂像是风火轮一般,到处挥舞,将旁边众人都推了开去。
“现下情形如何?”武延基大步流星,口中询问。
话音才落地,便听得后院有呜哇哇的孩儿啼哭声响起,“郡主何在?遥遥何故哭闹?”
“老殿下一口长气吊着,用参汤续命,医生都不知能坚持到几时?郡主……”大管家顿了顿,终不忍心瞒着他,“郡主这段时日劳累过度,瘦得都脱了相,眼下卧床不起,担忧过了病气给小娘子,不敢见她,小娘子想念母亲,便时常啼哭不停……”
武延基顿住脚步,黝黑的脸颊上掠过愧疚,嘴唇微抖,眼圈红红,“都是我的不是,连累了妻女”
“主人休要这般说,郡主特意交代,不让传讯告诉主人,就是想着主人做大事,不想误了您,若是您因此生愧,郡主的苦心,可就白费了”大管家闪着眼泪花,拎起衣袖擦拭,“郡主要体面,府中困厄,从不在外头提起,都是自己一肩扛了,主人是有福之人”
“是,我有福”武延基轻声道,侧头深深忘了正堂寝居一眼,复又迈开大步,想着旁边一处独门院落而去。
“大兄”武延安闻讯,自武承嗣卧房中快步迎了出来,“父王,父王一直叫您……”
武延基点点头,迈步进门,双膝跪地,拜倒在床榻前,“延基拜见父王,给父王请安”
魏王武承嗣形容枯槁,脸色一片灰青色,一口长气在喉中,呼呼作响,如同拉扯风箱,艰难而又迟钝,闻声眼睛亮了亮,试图侧头,未能成功,眼珠一轮,斜着看他。
半晌,武承嗣举起遍布黑斑的胳膊,艰难地道,“呵……延基我儿……子不类父……家业在你……”
武延基膝行上前,额头与他枯干的手臂相触,百感交集,鼻头一酸,泪水泠泠落下。
“感念父王生恩,将延基生于富贵帝王家……”
“延基长成,性由自主,自以正道而行,恪守礼义,不以子不类父为憾……”
“延基无大德能,生就方正之心,苦干之体,无心计策略,更遑论深谋远虑,定当竭忠尽智,为朝廷效力,家业中兴与否,不在延基,而在这世道如何……若世道蒙昧,则家业败落,若世道清明,则家业兴旺……”
“呵……呵呵……”武承嗣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发出一阵磨砂一般刺耳的笑声,“也好……换个活法,随波逐流……也许,别有天地……”
“是,延基叩谢父王教诲”武延基跪拜下去,头磕在地上,如是再三。
父子二人,相对沉默,只有武承嗣艰难地喘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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