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摇摇头,随手捡起一块瓷器碎片打量着,“你错了,咱们的大敌是武三思,东宫那边,要有反应,但不能牵扯太多的精力”
“为何?”张昌宗迷惑不解,稀里哗啦趟着一地的碎片走了过来。
“他们皇族的根基,是血统,咱们的根基,只在陛下的宠爱身上”张易之一开口,离题万里,张昌宗待要追问,张易之抬手制止,平淡如水的面上泛起一股子戾气,“谁若是与咱们争宠?像武三思那般进献美男,那才是要断咱们的命根子”
“东宫的攻讦,不过伤及表层,可恶固然可恶,挑个足够让他疼的,一举打掉便可,却不必太过上心”
张昌宗默默点点头,又突地抬起头,“论及宠爱,权策更在咱们之上……”
张易之站起身,似是不愿面对,踱了几步,又不得不为鲁莽的弟弟解释,面上的笑容带着些追忆和不甘,“六郎啊,权策与我们,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但他与我们路数不同”
“他是当朝用事的皇族权贵,也是名满天下的文人士大夫,他取宠,凭的是政绩,凭的是远略,陛下对他的宠爱,大多来自他的文治武功,或许不纯,夹杂一些旁人不懂的东西,但平心而言,他近乎无可替代”
张昌宗一身躁动不翼而飞,有些怜惜,有些不忍,“五兄,都怪弟弟,将你拉到这沼泽中来,若是清清白白入朝,你定能比权策做得更好”
张易之失声笑出来,拍拍张昌宗的肩头,“呵呵,休要胡言,这哪是沼泽,分明是我定州张氏一族的福田,人贵自知,我没有权策那般本事,你也莫要为我担忧,时也命也,形格势禁至此,做个士大夫卿相,匡扶天下的大梦,早就醒了”
“五兄放心,我晓得了,这就去安排,咬死武三思,打疼东宫”张昌宗信誓旦旦。
“不必,这些琐杂事,我来做”张易之抬手拦住他,神色一肃,“你禁足奉宸府,大大不利,陛下明日移驾上阳宫,我请个恩典,令你陪侍,你且好生歇息,明日定要好生表现,莫要令我失望”
张昌宗连声应命。
山南道,襄州,刺史府。
襄州刺史韦玄挺正在院中,对着衣着纤薄的妾室,写意作画。
毕竟是隆冬初春,小妾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言语。
韦玄挺五缕长髯,面皮白净,眉眼方正,温文尔雅,只顾面前画作,并不理小妾的死活。
“刺史,外头通商府郎中求见”
韦玄挺手上顿了顿,颇为不耐,“让他进来,有话快说,莫要扰了本官雅兴”
“是”
襄州通商府郎中几乎是连滚带爬进来,“刺史,大事不好,神都有人来,来人微服,没有亮明身份,暗地里与下官的家人和属下联络,似是冲着那笔铜钱来的”
韦玄挺手上一顿,画是仕女图,留下两个漆黑的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