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环向后退了半步,垂首阖目,只作未见未闻,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武后,已经没了大袖一挥,屠刀高举,清空朝堂,六亲不认的魄力和煞气,一方是渐渐离不得的内宠,一方是至亲子侄,她的愤怒终究只会是愤怒,会有人受苦受罪,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武后阴着脸思虑良久,昂起头,“传旨……”
“陛下,恒国公、邺国公来了……”通传的内侍欲言又止。
武后挑了挑眉头,呵斥道,“有话直言,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是,陛下”内侍利落地跪倒在地上,“恒国公和邺国公,赤着上身,在殿前负荆请罪”
“嗤”武后嗤笑一声,顿了顿,挥手一指,“你,去代朕问话,既是请罪,便自行将罪状说清,朕自会酌情宽宥”
角落里站着的谢瑶环,眼睛闪了闪,面色古井无波。
那小内侍没多久便去而复返,“陛下,恒国公说,他罪过有二,一是失了平常心,犯了善妒之罪,因奉宸府内部不靖,迁怒于梁王,捕杀了梁王府上的管事,二是办差不利,孱弱无能,不能为陛下效力分忧”
武后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双手按在额头两侧,只觉脑子里阵阵绞痛。
张易之大张旗鼓,弄出负荆请罪的戏码,与其说是在认罪,不如说是在鸣冤告状,他认了杀害梁王府管事的罪过,却又暗示,街面上、山林中,控鹤府的人马死伤,都是梁王反击所为。
“瑶环,传旨给……”武后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随手拿过案边一摞奏疏,却见朱批阅办,副署的都是武三思,没有权策的踪影。
“权策在作甚?”
谢瑶环恭声回应道,“回陛下,陛下封笔之后,权右相便去了长安校阅领军卫,梁王殿下主理政务,权右相回返之后,因已约定俗成,便也未曾插手,近日多在府中,或带了权将军和崔家娘子,到定王殿下府中议事,据闻是在原控鹤府工地纵火现场,发现了一种名为石漆的物事”
“正事不上心,却总对些许奇技淫巧念念不忘”武后闷哼一声,“传旨给他,令他代朕前往梁王府,惩戒梁王”
“恒国公和邺国公,虽坦诚出首,自认其罪,不可不惩处,着张易之杖责三十,张昌宗禁足奉宸府”
“啪啪啪……”
谢瑶环心事重重出外,为权策忧心,惩戒梁王,这处置也太宽泛了,看似赋权给了权策,实则颇为考验功力。
杖责声已经响起,张易之却是硬气,不吭一声。
谢瑶环瞟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张易之的脸上满是疯狂笑意,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