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府,后苑,歌舞台。
歌舞台原本是修建来设置大宴,欣赏戏曲歌舞的,两侧建有莲花花瓣一样的回音壁,占地也极为宽广,可容下数百贵客一同宴饮。
早年,权策教的瑜伽在皇族贵妇当中流行过一时,太平公主在歌舞台设置了个隔间,做了瑜伽房,初时是想着强身健体,后来健身已是田头,这瑜伽是她牵绊权策的一个由头。
后来,太平公主夙愿得偿,权策的人都已经得到了,要么在她身边,要么在她心上,瑜伽彻底失去了宠爱,这处精致奢华的所在,便一度闲置了下来。
薛嫘渐大,八岁的小娘子,性子活泼好动,不爱女红,也不喜读书,整日里四处疯,身边的管事娘子一个不留神,她便去爬山上树,实在不像个样子,与钟灵毓秀、慧黠通明的权箩在一处,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太平公主见她安分不住,将这里安排给了她,为她聘了几个舞姬大家做教习,也好让她有个管束。
没成想,却是对了她的喜好,身段柔软,精力旺盛,进境极佳,尤其是水袖舞和剑舞,已然颇有架势。
世间父母,都是以子女为傲,太平公主也不能免俗,每每来了亲近的访客,总要令薛嫘展示一番,像权策这种至亲常客,几乎是眼看着薛嫘的舞蹈自生疏到圆融。
薛嫘却也不厌烦舞蹈给他看,因为他每次看了,都要天花乱坠地大大夸奖她一通,将她哄得美滋滋。
“迢迢?迢迢可在?”武崇敏怀中抱着个青花瓷瓶,里头插着几枝腊梅,兴冲冲赶来,一路走一路吆喝,室内的乐曲声都险些被他盖了过去。
入内一看,立刻窘了,将瓷瓶放在一边,躬身见礼,“母亲,大兄”
里头有个乐班,正在奏响各式乐器,薛嫘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太平公主和权策两人挨着坐在台下,欣赏薛嫘的舞姿。
太平公主横了他一眼,张口要说什么,权策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制止了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冲着武崇敏招手,让他过来。
武崇敏又将瓷瓶抱了起来,屁颠屁颠上前,在权策侧后跪坐。
等到薛嫘一曲舞罢,权策立时站起身,热烈击掌,口中吟哦,“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若此间有七彩云彩,咱家迢迢,定当是广寒仙子无疑”
薛嫘听得欢喜,丝毫不晓得矜持,跳下来拽住权策的手,笑得摇头晃脑,招呼着旁边的侍从,“快些,将大兄给我写的诗词录了下来”
太平公主抿抿嘴,眸光荡漾,嗔怪地斜昵了权策一眼。
这坏心小贼,朝野士林,多少人盼着他能写出一句半联的诗句,望眼欲穿而不可得,在薛嫘这里,却是不要钱似的,诗词潮涌,天花乱坠,薛嫘的小本子上,诗词都有七八首了。
“既是你大兄开了金口,这两日便让香奴去南市踅摸,弄些彩绸、彩毯之类的物件回来,布置成云彩形状,成全了你这个广寒仙子”
“咯咯咯,谢谢母亲”薛嫘更加欢乐,扑在太平公主怀中撒娇。
太平公主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发丝,自打委身权策,她越发温柔似水了。
武崇敏在旁边哼唧了两声,他没有那么好的文采,只能附和两句,“大兄说得对”,然后献宝一样将腊梅瓷瓶捧到薛嫘面前,“迢迢,这是神都苑的,可香了”
薛嫘横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琼鼻凑上前,轻轻嗅了嗅,幽香扑鼻,满意地笑了,大喇喇拍拍武崇敏的肩头,似模似样地训话,“兄长,这次算你啦,日后定要洗心革面,好生做人”
武崇敏如蒙大赦,哪里顾得上去挑她话中的语病,忙不迭点头,指天画地下保证,那模样,比在朝廷上对武后还要虔诚几分。
薛嫘甩甩头,将瓷瓶放在侍女手中,一蹦一跳地洗浴去了。
“都怨你,迟迟和迢迢都成了家里的小霸王了,小一辈的小郎君,就没有不被她们欺负的,崇敏他们大些还好,可怜的崇简,年岁最小,见了她们两个就想着逃”太平公主轻轻偎依在权策身边,揽着他的胳膊,宜喜宜嗔。
权策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