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想清楚,李裹儿在韦氏身边,耳濡目染,走上这条浑浊血腥的路,在所难免,他已有心理准备,除了请她多多保重,没有其他话好说,上次在千金公主府见面,已经说得清楚,再多说也是没有滋味。
李裹儿面上浮起一层寒霜,权策温柔宠溺的目光和放手纵容的姿态,分明是还将她看成个已经管不了的小妹妹,让她很是气恼,冷哼一声,“大兄却是个绝情人,李重福婚宴上,一夜颠鸾倒凤,你都忘了不成?”
权策蹙起了眉头,笑容微微收敛,“你想说甚?”
“武崇敏退婚,我声名狼藉,母妃让清河崔氏子弟娶我,崔珪如同逃避蛇蝎,吓得狼狈逃离神都”李裹儿的杏眼之中,泪水泠泠,“那夜之后,母妃疏远了我,甚至用我的终身事,与武三思做交易,险些让我落入武崇训那变态之手……”
权策本以为她会提及利益要求,却不料,说的都是平实私事,直刺人心,“你怨我也是应当的,世间多的是好男儿……”
“大兄,裹儿不要”李裹儿提高了声量,打断了权策,压抑着声音,如泣如诉,“裹儿说这些,也并不是怨你,裹儿有私心,有私欲,我都要承认的,若不是与你争夏官侍郎,挑拨领军卫,武崇敏也不会退婚,若不是我用毒算计你,也不会……终究是裹儿作法自毙,谁都怨不得”
权策听得眼圈微红,李裹儿入神都以来的点点滴滴,一一在眼前浮现。
初见时,张口就要骑他大马,江南案发,庐陵王府风雨飘摇,除夕夜,伏在他怀中哭得撕心裂肺,云曦孕吐,她又引着权箩和薛嫘去爬树,采摘火棘果。
自怀中掏出锦帕,为李裹儿擦拭泪痕,“一个形格势禁,一个阴差阳错,我护不住你,不是个好兄长”
“我不听你的话,你便是再好的兄长,又能拿我怎样?”李裹儿的泪水越擦越多,娇柔的身子越过桌案,扑到他怀中,牵着他的前襟,蜷成一团,一如当初。
权策强自压抑,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轻声许诺,“莫要怕,大兄能为你除去武崇训,便能除去旁人,总要让你称心如意”
“哼,裹儿还瞧不上他们呢?”李裹儿气咻咻直起身子,眼泪巴汊的叫嚣。
权策无声笑了笑,配合着点头。
他这副宠妹妹的模样,又惹恼了李裹儿,挺起胸膛,“大兄,你可知东宫我父亲,昨日为何一再遭厄?”
“因太子少詹事沈佺期将请封奏疏三投,歪曲了太子殿下的善意”这些事情,谢瑶环和上官婉儿早就递了消息出来。
李裹儿微微诧异,下巴抬得高高的,“耳报神倒是灵便,那你知道谁让沈佺期这样做的?”
权策微微凝眉,深深看着她的眼睛。
李裹儿骄傲地仰着头,与他坚定对视。
“你为何如此行事?”权策忍了忍,终究问了出来。
李裹儿闭上剪水双眸,脸颊贴在权策胸膛。
“大兄,裹儿已经成了妇人了,不是小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