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通天元年腊月十二,新安县公、文昌右相权策之子,蓝田侯权衡周岁生辰。
抓周之礼定在高安公主府。
有千金公主和太平公主帮衬,原本也算是光鲜体面,带着些温馨闲适,场面并不大,但却精致,花了不少的心思,毕竟小儿抓周,来客多是女眷,男客大多是亲近的亲戚朋友,不必大肆铺张。
抓周礼定在午后,宴席在傍晚,但清早时候,便已经有不少的车马辚辚赶来,都是些位分稍低的,有神都士绅商贾,也有外藩使节,更多的,还是朝中低品官员,或关系不甚熟稔的高官公卿,提前到主家面前打个照面,奉上贺仪,尽到礼数,便打道回府,并不停留下来观礼。
车水马龙,一直延续到午时,高安公主府周边的道路上,密密麻麻的车马才算是少了些,但规制却又高了起来,公主、郡主,郡王、国公,宰相、尚书,尽是高官显爵。
有的车来,有的车往,难免堵塞在路上,行进缓慢。
“哼,还说高安是个没心没肺的,却是早有双慧眼,打小就爱将大郎拢在怀里抱着,可不是押对了宝,现下可是沾了风光”
四驾马车,紫缰黄帷,马车顶上,是七层螺旋铜钉,乃是皇族中身份最高贵的象征。
里头坐着的,除了相王李旦,还有侧妃柳氏,说话的便是她,瞧着相貌平平,颧骨有些高,显得刻薄,但资历却深厚,是最早伺候李旦的宫人,出身也并不薄,乃是河东柳氏族人。
李旦的原配刘氏和德妃窦氏,因巫蛊一案犯了忌讳,双双失踪,尸骨无存,李旦一直没有续娶,正妻缺位,只提了柳氏的位分,让她以侧妃身份主持相王府中馈。
李旦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她一路嘴皮子不停,听得眼皮子直跳,呵斥了声,“休得胡言乱语,他们是血脉至亲,大郎又是最重情意的,高安皇姐照料他比义阳皇姐还多,风光也是理所当然,哪里有这许多说头?”
柳氏撇了撇嘴,翻个白眼儿,嘀咕了几句,很是不忿的模样。
李旦不放心,提醒了几句,“稍后到了府中,莫要拿大,也莫要多言,吉祥日子,多说些好的,应付过场面,便是了”
柳氏瞪圆了眼睛,“殿下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代表您来的,正经是权策的舅母,他便是再如何能耐,还敢给我脸色看不成?”
李旦见她桀骜,一阵头疼,脸色一沉,放出了重话,“你若安分着,他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予你体面尊重,你若是搅扰了今日喜庆,怕是我也护不住你”
“也没有霸道成这样的,还要吃人不成,哼”柳氏到底畏惧,缩了缩脖子,降低了调门,兀自嘴硬。
李旦不再理会她,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朝中多事,他一直未曾受到波及,景况比太子李显好得多了,想到李显为张易之请封王爵,李旦又是冷哼,这个兄长,他是无话可说了,无能,又不知羞耻。
与李显比,李旦自然要舒坦一些,但比他更舒坦的,还有权策。
他每每站在风暴眼中,四下风起云涌,他却沾衣不湿,不得因果,还总能得到收尾的差事,坐收渔利。
自己麾下的虞山军,经过他一番巡阅,风向大变,费尽他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维持住局面,但想要培植亲信,恢复原本的掌控力度,已是不可能。
这一次,二张兄弟遭到打击,武三思首当其冲,两方对上已是可以预料之事,权策受命查案,李显惹得母皇厌弃……
李旦的心中急促跳动,似是着手取利的良机?
看了眼柳氏,她却是个坐不住的,不时掀开车帘向外头看去,看一会,便皱着眉头叨咕好半晌。
“过两日,让你弟弟去一趟高力士的外宅”李旦突兀发声。
柳氏闻言,喜不自禁,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