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回朝,正位东宫,子女年岁都不小,也是只有李裹儿一度能自由出入宫禁,同样不长久。
圈在深宫,明面上身份尊贵,实则与软禁无异。
“呜呜呜……”李重福捧着黄绫诏旨,伏地痛哭不已。
对他而言,这不只是解除了软禁,实在是脱离了苦海折磨。
“瞧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眼皮子浅了点儿,大喜的日子里,还哭上了”韦氏咯咯娇笑两声,俯下身子,亲自将他拉扯了起来,温声道,“日后便要自成一府,可不能失了体统”
李重福抬起头,不期然见到韦氏眸中的冷光,身子一激灵,啼哭声顿止,只有眼泪还在一串串无声滑落。
权策见状,赶忙招呼着众人恢复秩序,依礼将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仪礼已毕,本宫且去后苑招待女客,诸位贵宾且请尽兴”韦氏用眼角扫了权策一眼,告了声罪,便离开了正堂。
“有劳内侍,传来佳音,还请赏脸入席,饮一杯水酒”张易之人逢喜事,也不再自矜身份,随口相邀。
那内侍年岁颇大,圆滑得紧,“公爷开了金口,老奴敢不从命”
此时仪礼已毕,主家与来客中身份显赫之人,在正堂重开宴席,相对排开两行桌案,每个桌案后头,各有两名侍女伺候。
那内侍落座之后,游目四顾,登时如坐针毡,抬起大半的后臀,不敢坐实在了。
一圈儿桌案前,是皇太子、相王、梁王、新安县公,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还有政事堂诸位宰相,大周朝堂势力精粹,大半壁江山在此。
战战兢兢忝陪末座,敬了一圈儿酒,案前的珍馐佳肴,他一筷子都没入口,便匆匆告退。
“干爹,咱们回宫么?”内侍的干儿子在前头驾车,放慢了车速,转头询问。
“打发他们都回去”内侍满脸兴奋的红晕犹自未散,心绪难平,并不想立时回宫。
这等与天下强权同坐共饮的壮举,在内侍之中,堪称空前绝后,不找个人显摆显摆,岂不是锦衣夜行?
“掉个头,去神都苑,找老杨说道说道”
“哎,干爹您坐好喽”小内侍打了个响亮的鞭花儿,车轮辚辚,绕路转向神都苑。
神都苑,杨思勖的居所。
两人隔着小几对坐小酌,小几上摆着几样下酒菜。
那内侍唾沫横飞,将自己的高光时刻显摆得淋漓尽致,不时用得意挑衅的眼神瞟着杨思勖,很是不可一世。
杨思勖却不以为忤,顺着道,“如此宴席,你以皇差身份挤了上去,怕是谁都要给你几分颜面”
“那是,酒到杯干,没人怠慢咱家”内侍嗓门儿抬高,面上的红晕越发鲜亮。
“权右相也饮了?”杨思勖出其不意,突地单拎出一个人来问。
那内侍闻言,眼角立起,“你还不信?权右相和善人,最是有涵养,哪里会让人坐蜡,自然是饮了”
杨思勖心中一紧,强笑道,“久闻权右相海量,你应当也见识着了?”
“权右相何等样人,有节制得很,饮了几口,便用些餐食压上一压,瞧不出海量,咱家出来的时候,都有些脸红,身子还有点摇晃呢,嘿嘿嘿”那内侍压低了声音,分享私密事。
杨思勖似是不胜酒力,举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