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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尉寺,少卿张易之的签押房。
“砰”的一声,一方箕形白瓷端砚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
卫尉寺上下闻声惊异,言行都谨慎了几分。
张易之在公署,向来以不苟言笑,阴沉稳重着称,也因此,卫尉寺上下,虽明知他是面首佞幸,但却仍有几分敬意在。
今日银青光禄大夫张昌宗急匆匆来访,便出了这等咄咄怪事,也不知出了何事。
“董氏胆敢如此,我有意为她遮掩,她却恩将仇报,断我臂膀?”张易之面孔森然,每句话都像是牙缝中挤出,愤怒到了极点,他苦心招揽的西域能人异士,一夜间伤亡殆尽,岂不令他痛煞。
“五兄,既是她不仁,我等何妨不义,便将她的阴私抖搂了出去,瞧瞧东宫的热闹,且看那贱人落得何等下场”张昌宗更是义愤填膺,双手握拳,恨恨地在桌案上砸了一记。
张易之瞟了暴躁的弟弟一眼,情绪奇迹般的平和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不,我们在朝堂根基不稳,不宜在此时再树强敌”
“你,去将此事禀报陛下,借着这个由头,多要些钱帛来,着手募集年轻壮男,以备使用”
张昌宗讷讷良久,几度要出言反对,对上张易之的威压视线,终究没有开口,哎了一声,用力跺了跺脚,“那董氏,就任由她逍遥不成?”
“哼”张易之冷哼一声,“暂且忍耐一时,我待会儿便去见她,她要平安过得这关,须拿出诚意来才行”
张昌宗闻言,心知又是一番黏黏糊糊的利益交换,心中愤懑,用力一甩袍袖,转身出门而去。
张易之面沉似水,在签押房枯坐良久,神色变幻,平复纷乱心绪。
半晌,他打开签押房大门,迈步出来,已是一派从容淡定。
“本官有要事外出,尔等且各安公务,休得懈怠”张易之肃声道。
“是,少卿”众属官齐声应和,底气不足,卫尉寺本就是冷衙门,并无多少公务,宴饮祭祀,有鸿胪寺,伴驾护卫,又有东都千牛卫,他们能做的,便是两头协助,凡事充个场面,并无实质事权。
张易之威严地点点头,迈着四方步,走出衙署。
“张少卿行色匆匆,可是有甚要紧事务?”张易之闷头疾行,前头传来一声清冽的问话,抬头一瞧,正是上官婉儿,她身后带着一队从人,最前头的两个宫女,都捧着个漆盘,上头有个白瓷盅,也不知装的是什么物事。
“见过昭容,不过是些琐屑小事,不劳动问”张易之顿住脚步,强自按捺胸中急躁,“昭容若无吩咐,请恕下官告退”
“咯咯咯,婉儿自是不敢耽搁少卿,只是陛下一番心意,少卿还是先用了才好”上官婉儿何等精乖,早听出他的不耐之意,却仍是稳稳挡在前头,“这是陛下赐下的酪樱桃,深秋时节,这新鲜果子极为难得,少卿有大福缘,还请享用”
张易之闻言,赶忙整了整衣冠,躬身谢了恩典,双手接过瓷盅,也不用调羹,仰面倒入口中,又看了看另一个宫女捧着的托盘,信口问道,“敢问昭容,另外一份……”
“这一份啊,是赐给新安县公的”上官婉儿笑吟吟地道。
张易之听了,并无多大反应,只是侧着头望着前头远处。
上官婉儿见状,微微侧了侧头,若有深意地问道,“瞧着少卿颇为急切,可是遇到了棘手之事?若少卿不嫌弃,尽可道来,婉儿或可帮忙参详一二”
张易之收回视线,摆摆手,“多谢昭容美意,六郎才接了族人到神都,拖家带口,杂事缠身,昭容想必还要去上林坊传旨,少陪了”
“少卿请便”上官婉儿微微躬身,目送张易之快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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