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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圣元年九月中,春官衙门、翰林院与国子监共同举行博学鸿词科贡试,新安县公、鸾台侍郎权策与内宫昭容上官婉儿,于国子监锁厅主考,为期五日。
权策的身影消失在国子监照壁之前,孔圣人的白玉雕像之下,朝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在他锁厅之前,鸾台向天官衙门铨选司、地官衙门度支司、太府寺和少府监发送了第一批政务督查公函,要求对履职不力、懈怠公务的七个衙署,上百名朝官进行铨选考核和度支拨款限制。
衙署之中,重灾区是夏官衙门,朝官之中,上至部寺侍郎少卿、凤阁舍人,下至各司郎中,林林总总,都是执事主官,绯袍起步,其中甚至包括了权策自己的知交好友麟台少监崔融,武三思的党羽夏官侍郎独孤及,皇嗣李旦的党羽天官侍郎袁恕己,还有杞国公李璟为数不多的亲信光禄少卿桓彦范,完全铁面无私,就事论事,丝毫未进行政治通融处理。
朝中屏住了呼吸,无数的视线锁定了接获鸾台行文的四个衙署,堂官司官都成了热门人物,往来应酬堆积如山,都是打探应对行止的。
却不料,最先的动作来自御史台。
御史中丞葛绘主动行文鸾台,以御史台总责吏治监察为由,要求获取这份名录,以作为御史台监察百官的辅助文献。
次日,鸾台左散骑常侍敬晖、本堂鸾台舍人王璲一同前往拜访,谨慎表示,鸾台主官锁厅主持科考,他们暂时无法做出答复,还请宽限些时日。
葛绘当即表示理解。
从始至终,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似是都遗忘了,鸾台的真正主官,其实应当是政事堂中的鸾台侍郎王方庆。
却也怪不得旁人,朝局势利,动荡之时更甚,王方庆先是被迫主动拿掉自己在鸾台的头号支持者,自断臂膀,又在鸾台搞出如此浩大风波的时候一言不发,朝中明眼之人自是不难看出,此老已被架空,成了少见的空头宰相。
在极低的气压中,地官侍郎、太府寺卿韦汛在自己做主的太府寺下令,即行采纳鸾台行文,据实核算有关七个衙署的度支条目,从严审核重订。
核算旷费时日,韦汛亲自制定了第一个突破口,夏官衙门,并在一个昼夜之内,将夏官衙门本堂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度支钱帛,削减三成,形成定案,递回地官衙门度支司。
朝野登时大哗,朝臣颇感晕头转向,夏官尚书可是河内王武懿宗,那是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交手争夺的热门人物,韦汛突然发难,响应权策,制裁武懿宗,是不是预示着形势又将有大变将生?
地官衙门,地官尚书陆象先的签押房。
“下官强烈赞同韦侍郎的处断,朝廷政令,贵在上通下达,令行禁止,绝不可因衙署不同,而互设干扰壁障,夏官衙门掌管军政大事,积压核销之卷宗竟能多达一个月之久,委实骇人听闻,不惩戒无以正纲纪”地官衙门度支郎中李琎慷慨激昂,极为激进,他是个年轻人,年不过三旬,方面大耳,有些过早发福,与王璲同为去年登科的新科进士,韦处厚的门生,也是天然的权策党羽。
他不知道韦汛为何会急转弯支持权策,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然是顺水推舟,先将果子摘下。
“韦侍郎的想法呢?”陆象先征询了一句。
“下官所想已付诸实施,舍此,并无他念”韦汛一张脸阴沉似水,疲态百出,夹缝求生,他抛却了尊严,稳固了自己的地位,只可惜,作为一枚棋子,他是没有自主权的,他能做的,只是跪,向谁跪,他说了不算。
“李郎中和韦侍郎各有专责,你们坚持,本官也无异议,便照此施行”陆象先拍板定案,忽视了另外一个侍郎的意见,那人与武懿宗走动频密,定然是反对的,但反对也无用。
“韦侍郎翻云覆雨,委实好手段”那侍郎自知无法改变结局,却不甘沉默,讥讽道,“是了,要不了多少时日,韦侍郎就要多出一门贵亲,自然不会将河内王放在眼中”
韦汛并未生怒,缓缓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紫袍,朗声道,“想必你所言,是指安乐郡主的婚姻之事,却是要借你吉言了,本官毕竟只是隔房的堂舅父,不好做主,庐陵王殿下和王妃殿下有书信来,说是长兄为父,有新安县公在神都,安乐郡主定能择得良配”
韦汛字正腔圆,神情肃穆,带着明显的宣示之意。
那侍郎脸色陡然大变,眼皮子不自然地跳动了许久,干巴巴地道,“新安县公天生慧眼,庐陵王却是找对了人”
“却要向韦侍郎道喜了”李琎起身拱手,带着些许亲近。
“多谢李郎中”韦汛热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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