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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武延秀求娶刚晋封为郡主的李裹儿,武承嗣是认真的。
他不要了脸皮体面,每日里拖着佝偻的身子,在李家、武家皇族亲贵之中周旋来往,四处哀哀恳求,虽不至于像当初的地官侍郎兼太府寺卿韦汛,逢人便跪地、抱腿、痛哭流涕,却也相去不远。
一开始听闻这个消息,权策是持怀疑态度的,武承嗣毕竟曾是当朝第一权臣,险些夺走储位,问鼎天下,即便是再怎么钟爱三子武延秀,也不至于将一辈子积下来的威名葬送。
直到,武承嗣求到了义阳公主府。
“义阳殿下,是高宗长女,身份再高贵不过了……令郎权侍郎,允文允武,功勋卓着,为陛下倚重宠信,二郎权中郎,宅心仁厚,与人为善,与吐蕃世子相交,大显天朝贵族子弟风范,美名远播,令嫒天水公主,姿容秀丽,通晓事理,可为闺中垂范……”
权策看了又看,确认眼前这个满面苦相,谀词潮涌的老者,确实是魏王武承嗣无疑,他确实是老了,不只是面貌上,瘦弱成了皮包骨头,须发雪白,说一句话,都要顿上两三次,不复以往口若悬河、雄辩滔滔之态,显然脑力不济。
“义阳殿下,承嗣生有六子,年长有三,长子与我生离,次子与我死别,身边仅有三子,也是命途多舛,屡屡遭厄,险死还生,而今不自量力,思慕庐陵王府上安乐郡主,承嗣枉自为人父母,却无力使他如愿,每每想来,心如刀绞,呜呜……”武承嗣说得凄惨无比,一开始只是神情悲怆,到后面,已是涕泗横流,语不成声。
听了他的话,义阳公主也红了眼圈,倒不是同情心发作,而是想到了自己和自家长子,自己在深宫冷眼苛待中长成,长子权策,更是多次命悬一线,没有他的浴血搏杀,哪里会有义阳公主府的今日?
义阳公主紧紧拉着权策的手,又是怜惜,又是自责,她与云曦在中秋节后出宫,在宫中安养月余,那个地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反倒充满了恩宠和温情,让她一度迷失,现在想来,深感羞愧。
权策感受到义阳公主的柔弱,赶忙接过了话茬,“魏王殿下,如您所知,我母与庐陵王虽同有一父,却并非同母,婚姻大事,万万没有隔房做主的道理,母亲只是深宅妇人,于朝廷大事、宗族大事,都并不关心,还请您莫要为难于她”
他勉强保持着声调平和,心中却颇有恚怒,武承嗣自降身价,惺惺作态,与逼迫无异,逼迫的还是他与世无争的母亲,实在太也欺人。
“义阳殿下,承嗣并无为难之意”武承嗣拒不与权策对话,仍是纠缠着义阳公主,“只求您在庐陵王殿下和安乐郡主面前,为延秀多多美言几句,延秀虽比不得权侍郎成才,却是个懂事知礼、刚烈有种的好孩子,比起那狼心兽行、屡屡作恶的人来说,更是良配”
权策诧异的看了武承嗣一眼,若是武承嗣在武氏李氏王公公主府邸所言,都是这般夹枪带棒,矛头指向武崇训,形同与武三思开战。
以他如此弱势局面,偏要做如此凶险抉择,真是一腔父爱无处安放?
权策不信。
他更愿意相信武承嗣有所图谋,或是察觉庐陵王声势渐起,想借着联姻之力复出朝堂,卷土重来?或是有意竖起与武三思为敌的大旗,吸引皇族和朝中对武三思不满的人归附,重新聚起一股势力?
这个危险的宿敌,无论打的是哪一种如意算盘,权策都无意成全。
“本宫曾与淮阳王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义阳公主开口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了,那一次见面,时间久远,也实在算不得好印象,那是长寿元年的新春佳节,武后谎称权策在上清宫观,实则派他去了西塞鏖战,大宴上,权箩想要个喜封,权竺去摘取,却被武延秀百般戏弄,“却是个魁梧的孩子”
义阳公主只能找到这么个说辞。
武承嗣抹了抹眼泪,张口又是一通罗唣,门外有门房通禀,道是定王武攸暨来访。
权策眼睛一亮,立时出言打断了武承嗣,“魏王殿下,今日府中诸事繁杂,又有贵客来访,实非待客之时,还望多多海涵”
武承嗣闭上嘴巴,看了义阳公主和权策母子片刻,自顾自起身,他的腰背无法挺直,转身的时候,干瘪的脸庞上,激凸的双眼凶光四溢,形似恶煞。
义阳公主看了个正着,不由剧烈地打了个哆嗦,赶忙抓住权策的手。
权策轻轻揽着义阳公主,拍了拍她的背心安抚,望着武承嗣弯腰蹒跚而去的背影,眸中一丝温度也无。
“我儿,万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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