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殿夜宴直到深夜,武后精神矍铄,不见丝毫疲态,反倒是外藩来宾使节,大多性情粗豪,抱着剑南烧春狂饮,不知节制,多数已经醉态毕露,各种丢人的花样都出了。
武后打发了几波人出去,眼见醉鬼越来越多,能勉强支撑的,也都面露疲乏之色,便摆摆手,吩咐散席。
外藩使节和皇族近支一同起身拜辞,权策侧过身,避让在御座之侧。
待武后受了全礼,起身要离席,权策才趋步上前,躬身道,“陛下,臣告退”
武后瞥了他一眼,甩甩宽袖,“你且去送了义阳和云曦出宫,再到仙居殿见驾,朕有事问你”
“臣遵旨”权策待武后离去,快走几步,追上了自家的队伍。
“夫君,皇帝陛下的宴会总是如此么?”云曦对这样的宴会颇感无趣,也就听将军令和西域人跳舞的时候,她欢快了片刻,其余时候都只是强打精神,权策奉诏侍坐之后,她就更无聊了,只有跟小姑子权箩说些悄悄话磨时间,此刻挽着权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顿时没了精气神,昏昏然。
权策呵呵一笑,“大抵如此,云曦放心,携眷参与的宴会并不多”
云曦这才放下心来,掩着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权策将义阳公主和云曦送上车驾,与李素节、高安公主还有武攸暨等人团团作别。
到了太平公主这边,还没有开口说话,先就挨了一记掐拧,太平公主施暴之后,没事人一样,从容登上车驾,双眸如星,“大郎,我和千金殿下赠给你的奴仆,眼下在何处当差?”
“都在县公府内院,云曦说很是好用”权策揉了揉胳膊,笑么兮兮的应答,模样很是可恶。
太平公主给他笑得心神不宁,抬脚踢了他小腿一脚,娇叱一声,“笑甚?没良心的小贼”
“这两日,云曦会自晨光苑调一些突厥仆役和护卫入府,近身伺候,并不会向外头赶人”权策温声道。
“哼,知道了,晨光苑,默啜倒是好大的手笔”太平公主轻哼一声,语带讥诮,很是不以为然,“快些回去吧,莫要令母皇久等,凡事小心着些,休要犯拧”
权策点头应下,躬身拜别。
晨光苑是默啜可汗给云曦置办的宅邸,位于南城伊水河边,门脸不大,只占了街边一角,与长夏门城墙紧邻,内里却另有乾坤,横跨几个坊市,单是校场,就足有两个马球场大小,除了中原权贵喜好的亭台楼阁水榭长廊等布设,还在园林之中专门辟了草场,放养了一群羊羔牛犊,安置了三处帐篷群,居中的金帐,全部按照云曦在黑沙城的住所装饰,云曦的嫁妆、仆役和护卫,都安顿在那里。
虽然是外藩之主,有鸿胪寺出面协调,默啜要在神都完成这浩大工程,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太平公主在其间出力不少,方才的讥诮口吻,却不过是口不应心。
想到此处,权策周身热流涌动,脚步轻快了几分。
仙居殿,武后毫无睡意,双目炯炯,上官婉儿随侍在侧,殿中的清冷令她很是不适。
良久,武后突地开口问道,“婉儿,你观权策公私行事,尚且可取否?”
应对这种问题,上官婉儿已经游刃有余,面如平湖,从容地思索着道,“从大面上看,新安县公行事缜密谨慎,得朝野名望,几乎无可指摘,然而,从细处看,却殊为不智,办差之时,树敌结怨过多,虽当事之时,有形格势禁,种种迫不得已,或是被动反击,但日积月累,前因后果恐无人记得,仇怨祸根却已埋下了……”
“平心论,新安县公非皇族正统,所为所得已是逾格,保全之基难称稳固,异日但有一处行差踏错,必难翻身再起”
上官婉儿的点评,可称凌厉入骨,隐约还有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