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安喜门。
此门已经戒严,道路两旁兵丁林立,旗幡招展,排出数十里。
鸿胪寺卿邓怀远打头,身旁是室韦酋长、归义侯合布勒,左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右羽林卫大将军阎知微,以及左领军卫大将军权策各自踞坐马上,等候契丹李楷固、奚人骆务整入朝,因两人的职务羽林卫将军,因此北衙的头面人物也来迎候。
一年不到,安东大都护权泷将辽东、松漠,还有靺鞨人的渤海之地,都调理得清爽,自河北道、河东道广发中原民夫出关筑城,以工代赈,在交通要道筑大城二,小城五,顺势将民夫留在关外,娶契丹最有威望的部落酋长大贺窟哥之女大贺乌灵为妻,纳奚人酋长可度符之女为妾,引两族百姓出山,到城中聚居,设法取信于民,统一法度管理,百姓生计蒸蒸日上。
与此同时,手中的大棒也未曾放下,一有苗头,便痛下辣手,不死不休,多次多次越境至高丽、后突厥等地,定要将心存异志之人追杀至死方休,产生了极大的震慑,东北边陲各部族藩国,无不见权字大旗而丧胆。
局面趋稳,安东都护府内已无敢战之人,反倒不少人对李楷固和骆务整手下的兵马动了心思,各种挑拨手段层出不穷,权泷应付了几波,不胜其烦,当机立断,请旨令李楷固和骆务整二人入朝,将其兵马留在安东,编入都护府,虽仍令契丹人和奚人将领掌兵,却已经是权泷扶植起来的裙带人物,与他休戚相关。
“权郎君,南衙实在没什么意思,大周行伍,还得数北衙,要不我退位让贤,你重新回来主持大局?”李多祚也不在意人多耳杂,大咧咧地道。
权策瞟了阎知微一眼,笑着摇头,戏谑道,“北衙差事繁重,这副重担大将军且担着,休要找借口偷懒,我正好歇口气”
李多祚摇头苦笑,掰着手指头,趁势倒起了苦水,“北衙如今山头多,这牵头的差事委实不好做,万骑、东都千牛卫、蓝缨军,还有在外的焰火军和新立的虞山军,兵马人数都不算多,抛费却正经不少,又都怠慢不得,这春日没过去,半年的支应都快见底了,愁的我满嘴燎泡”
权策瞪大眼睛,惊声问道,“怎会如此?可是地官衙门支调不力?”
转念一想,又自己否定了,他也做过左羽林卫大将军,统领的北衙禁军是皇帝私兵,直通皇帝驾前,地官衙门向来不敢克扣,支应相当丰裕,“陆尚书当不会不识得轻重,那,莫不是,虞山军耗费颇剧?”
李多祚忧愁的点了点头,“虞山军新增这六千人,地官衙门比照常例拨付,却是远远不足,膳食要求极高,衣甲旬日一换,活像是吞金兽一般”
旁边的阎知微轻哼了一声,“大将军,你也考虑一下右羽林卫将士的情绪,偏心眼儿,也须有个限度”
“唔,我心中有数”李多祚神色恢复威严,目不斜视,并不怎么给阎知微颜面,抛开派系之争,阎知微其人不安分,嗜好小动作,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不收拾收拾,他怕是不晓得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李楷固和骆务整两人的队伍飞驰而来。
权策眯着眼看了看队伍,大大放下了心思,队伍不长,从人不多,约莫百余人,多是仆从和护卫,将领模样的只有两三个,这侧面证明权泷对于掌控契丹和奚人故地很有信心,不需要借助驱逐上层人物的方式来稳住局面。
李楷固与邓怀玉、合布勒和李多祚见过,来到权策面前,嘴巴动了动,面前之人,他唤了一段时日的主人,当日投身归附的约定,权策假手权泷,也都做到了,他本名伏铁石,心性坚硬如铁石,认定的便不会轻易改变,但此时此景,叫主人定然不合适,便单膝跪地,以旧将身份见礼,“属下李楷固,拜见权郎君”
骆务整也在纠结,见状便跟着跪地,以属下自居。
权策赶忙上前将两人扶起,把臂而笑,“哈哈哈,两位将军,时过境迁,如今你我同朝为官,莫要再行此大礼”
李楷固两人顺势站起,连声称是,阎知微在旁很是吃味,拂拂衣袖,侧身而立,论起来,他才是这两人的顶头上司,却未见他们对自己这般恭敬,尤其是李楷固眼中发自内心的崇敬,令他很是不舒服,心底暗自盘算,当设法与他们点苦头吃。
殊不知,他的异常落在了老合布勒眼中,老头儿捋了捋白须,露出一丝笑意,在松漠,大家分属不同部族,自然要为部族厮杀,入了神都,却是本乡本土,自要抱团取暖才是,这却是个卖好的好机会。
团团见过礼,鸿胪寺和北衙一道在四方馆设了宴席,众人一道前往。
“冠军侯且慢”
才进了城门洞,李楷固两人被入目的繁华惊呆了,权策开口为他们指点譬解,突地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唤,杨思勖挥鞭策马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