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了没几日,武承嗣病愈回朝,失去了皇储之位的奢望,他将名为置之度外,专心打击报复,权策是他的最大敌人,奈何有武后宠爱眷顾,不能下手,皇嗣李旦因祸得福,经此风云,反倒储位更稳,他的人马已然凋零,只有个豆卢钦望硬挺着,不便下手,原本中立,却在夺储斗争中反对他的重臣便成了他针对的对象,短短时日,已经将宰相之中的格辅元、洛钦立等人送入牢狱,瘐毙,暴病而死,花样百出,无一得活。
而今,他的矛头对准了李昭德,这个在整个斗争过程中无所作为,却在最后关头跳出来痛打落水狗的强势宰相,是武承嗣最为痛恨的,他采取了与权策当初替王晖报夺妻之仇几乎一样的行动,告发陇西李氏阴谋造反,而李昭德为之内应,各式各样的证据纷纷出炉来,陇西李氏再度遭到严酷打击,李昭德寝食难安。
“李相,权大夫,陛下虽令我等迎迓可汗,却未曾言明主次,想来另有深意,不知二位有何看法?”岑长倩自忖将会是武承嗣的下一波攻击目标,情绪很是低落,一张老帅哥脸无精打采,气色灰暗。
李昭德不答,权策赶忙拱手道,“陛下未言明主次,按朝班排序最好,切莫节外生枝”
他并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尤其是牵涉到终生大事,更是绝不可能忙婚哑嫁,任由武后三言两语定下。
默啜可汗来京,摆明车马要和亲,如果他真的有他所说那么疼爱女儿,定然要将她带上,由她亲自选择,他不宜出头,冷眼旁观,察知那位云曦公主是何等样人,方便早做准备。
如果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疼爱女儿,那么一切都是可以做交易的,他更是应当隐身在幕后,静观默啜性情,才好对症下药。
岑长倩听出了权策的淡淡警告之意,本想着年轻贵人爱出风头,送个人情出去,也好结下份善缘,却不料适得其反,竟似惹怒了权策,当即便偃旗息鼓。
李昭德抢先一步,在旁附和,“正该如此,都依权郎君”
岑长倩脸色更阴沉了几分,拨转马头,不再开口。
默啜可汗的护卫仪仗,大周的迎接护送队伍在漫长的天际线外奔驰而来,铺天盖地。
两厢车马停驻,邓怀玉引领着一个顶盔掼甲的白面突厥将军上前,扬手介绍,“阿史那将军,这是大周宰相岑长倩,李昭德,这位是义阳公主之子,陛下外孙金紫光禄大夫权策权郎君”
那白面将军眉目蹙了起来,抿了抿嘴,似是压制了怒气,和声含笑,问道,“久闻陛下座下武姓子侄众多,亲王郡王成群结队,为何不舍得遣派一人前来,而只是派了个公主之子,我们都晓得,中原人的大夫都是吃闲饭的,可是有怠慢之意?”
声音清脆平和,含义却是冰寒。
邓怀玉赶忙解释,“阿史那将军有所不知,权郎君乃是陛下最宠爱的后辈之一,虽不任实职,却久蒙陛下重用,文采武功,冠盖同侪,剑南道安戎城之战,便是权郎君一手操持,世人皆称之为皇族第一人,有他出面,足见陛下对可汗的器重”
阿史那将军横了一眼看过来,与权策对视,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在他身上扫视一圈,眼中带着犹疑,“这就是那个权策?却未料到阁下不是个威武将军,只是个孱弱文官”
权策笑了,他见惯了逢迎赞颂,毕恭毕敬,随着武后和太平公主恩宠日深,世间能让他屈膝俯首之人绝少,见面便被鄙视,还是第一遭。
还算有趣,云曦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