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部、大腿、胸腹之间,所有不会致命的地方,都有一支长长的羽箭,卜楞楞颤动着。
源乾浑身浴血,早已忘了所谓的汉子不汉子,嗷嗷凄惨嚎叫,却不敢打滚儿,往任何一个方向打滚儿,都会让羽箭扎得更深。
权策沉默了会儿,“嗡……”一箭射出,穿喉而过,源乾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随后,黑衣人成了他的点杀场,射出四箭,收走四条人命,干脆利落。
姜隆却费解了,他本以为权策不问口供,那就是嗜杀成性,享受慢慢折磨人致死的快感,却不料,到了后面,又全然变了样子。
“你是沙陀人,部落在西突厥辖下,有父有母,还有两个姐姐,信不信,我传一句话给阿史那斛瑟罗,他们便会遭到惨烈的厄运?”权策将弓箭随手抛落在地,又开口了。
姜隆痛苦地扬了扬头,不是因为被威胁了,而是因为他自负精明不输中原人,却每一步都不曾踩准眼前这个享有大名的皇族子弟的节奏,这份不服输的执着,让他偏了题,“你救下了我,完全可以挟恩图报,我也不会再忠于要杀我灭口的武延秀,这样不是更好?”
“呵呵”权策笑了,笑得声音很轻,听在姜隆耳中,却是莫大的羞辱,“你想错了,武延秀行事暴戾直接,若是他要杀你,便不会容你走出魏王府,这个源乾,应当是自作主张,杀了你,再说你已经畏罪潜逃,这样才是合理”
姜隆更加痛苦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将错就错,令我对你感恩戴德,不是更好?”
权策又笑了,“纸何曾包的住火?你感恩一时,怀恨一世,智者不取,我若真有心令你相信武延秀的杀机,至少会设法炮制些信物证据之类,令你深信不疑,断不会如此粗糙”
姜隆一张脸皱成一团,身子也努力蜷缩成弓形,他的骄傲遭到了粗暴的践踏,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武延秀因此次行动之后,效果不佳,宋璟查探逼迫甚急,有引火烧身之虞,遭了武承嗣训斥,吉顼与南阳王武延基走近,似有打压他之意,我为他出了主意,让他与受到冷落的来俊臣结盟”
“却是出了个极好的主意”权策仰起头,笑意更盛。
“我利用价值已尽,或是取我性命,或是没我为奴,悉听尊便”姜隆闭上了眼睛。
“不,过几日,躲过了风头,我要你回到武延秀身边,竭尽你的智谋,为他谋划”权策背着手缓缓说道,“他太弱了,我会设法令来俊臣陷身泥沼,助他一臂之力”
声音渐小,脚步声渐远,权策走了。
姜隆一动不动,眼角一行清泪滑过,为自己哀伤。
心神散乱间,他听到有人下令,“来人,给他蒙上面,将尸首送去新安县”
几个人上前,撒了些药粉,神奇地止住了源乾的血,小心翼翼抬着他走了出去,连姿势都是保持不变。
特制羽箭,连中数箭而死,新安县。
连尸首都是有用的么?连死法都是算好的么?
果真是步步机心。
姜隆突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