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东城,菜市,城狐社鼠啸聚的地方。
此地往来都是苦哈哈或者亡命徒,家无长物,今日却迎来了一辆朱轮华毂的马车,若不是四周有数十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佩刀持剑,环绕四周,怕是这些眼冒绿光的泼皮便要发一声喊扑了上来。
权策踩着脚踏下车,头戴紫金冠,缠着丝绦编发,身着雪白锦衣,刺绣花样繁复,脚踩鹿皮官靴,富贵气息俨然,似是让整条街道都亮堂了几分。
这倒不是他张扬,而是没有别的衣装可供穿戴,太平公主说服了高安和义阳公主两姐妹,将他的衣橱重整了一遍,往日衣冠再也寻不到了,这套纯白色的衣裳,已经是其中最最低调的,让他披红挂绿满大街乱走,他是绝对不肯的。
车里伸出一只莹白的素手,权策伸手扶住,将芙蕖搀扶下来。
是的,权策今日摆出偌大阵仗,便是陪着芙蕖,来这比内城便宜几文钱的菜市场走走,买些菜回府去。
“噗嗤”芙蕖与权策相携前行,又笑了出来,出门前,听闻两人去东城买便宜菜,婆母义阳公主的惊疑不定,还有管家权祥生无可恋的表情,令她每每想起,都要笑上一场,已经笑了一路,还是按捺不住。
权策忧心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拉了她一把,煞有介事地道,“来,到这边看看,这是菘菜,嗯,这是荠菜,还有山药,很粗,很长,很是不错”
冬日里的菜蔬不多,多是各种各样的山野菜主打,满满当当绿油油的摊位,他认得的也不过寥寥两三种,芙蕖也是许久未曾问过农桑,两人三言两语就被小贩看穿了底细,施展起了吹拉弹唱的本事,口若悬河说着自家山野菜的好处,每一种都能说出十几样不重复的来,再平凡不过的野菜,活生生被他说成了老少咸宜的滋补佳品,唬得两人一愣一愣的。
“主人,您再去看看下一家,这里的,我来买下”绝地在后头看着向来英明神武的主人给人哄骗得要掏钱袋了,赶忙窜上前去搞破坏,用十倍的价钱,买一堆打蔫儿泛黄的菜根,这种污点,绝不能让主人沾染上。
权策微微一愕,他不是不知道菜贩子在唬人,只是不想计较罢了,眼下绝地较真,他也不好强当冤大头,含笑拉着芙蕖走了,留下那口干舌燥的菜贩如丧考妣。
在菜市场转了一大圈儿,遇到实诚些的摊位,绝地不制止,权策便慷慨解囊,如此下来,很是买了不少的菜蔬。
两人到菜市场旁的一处茶楼饮茶,他们这等兴师动众的,自然是去雅间为宜。
“芙蕖,你在这里等我,我有点事情要做”权策陪着芙蕖坐了会儿,权忠和沙吒术相继现身,一切都已准备好了。
芙蕖仰面而笑,艳丽的脸颊在雪白的貂裘中,如花绽放,甜甜的道,“郎君自去,芙蕖等你”
茶楼有个地窖,里头黑黢黢一片,堆着不少的麻袋杂物,点着一盏油灯,光芒恹恹的。
地窖两边,各捆着一些人,白衣人只有一个,黑衣人却有五个,黑衣人污言秽语骂骂咧咧,嘴上一刻不停,白衣人却是安静,只是脸色有几分惨然。
门分左右,一束光照下,一个白衣神人从天而降,直到光线消失,恢复了视野,才看清楚,是个贵人,还是个熟悉的贵人,他们算计过的。
权策漫步到地窖中央,直入主题,“告诉我,武延秀下一步要做什么?”
“呸,落在你手里,是爷爷倒霉,是汉子的,给爷爷一个痛快,想让我做背主叛逆,绝无可能”黑衣的源乾怒声咆哮,像是个受伤的野狼。
“你,你……你要作甚?”这头野狼刚咆哮完,便开始牙齿打哆嗦了。
权策接过绝地送上的一张硬弓,还有一支特制的狼牙羽箭,缓缓拉满,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响声,很是瘆人。
“嗡……”破空声钝钝的响起,油灯的一点光,照出空中四散的尘埃,狼牙羽箭深深刺入源乾的腹部,鲜血像是泼出来似的,哗的一声溅了一地。
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没有一箭射死?穿着白衣的姜隆眼珠一转就以为了然了,这只是逼供的手段而已。
他错了,权策没有再开口问话,往后伸手,又接过一支箭,“嗡”的一声再次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