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元年十月中,洛阳司马王禄清扫神都东门、南城两处,宁靖京城治安,无意间捕获失踪的宫中尚舍局直长常五,经讯问,此人曾暗中以恭桶向东宫运送桐人和朱砂等物,背后指使之人却是陛下亲近侍婢,五品尚宫韦团儿。
经由此事,复又牵扯出凤阁舍人张嘉福指使家中仆役混迹于城狐社鼠群中,似是有所图谋。
王禄做事精细严密,人证物证齐备,将韦团儿一案办成了铁案。
武后大怒,令韦团儿入朝当堂对质,常五记性甚好,时辰地点,接头之人,甚至恭桶颜色,一应环节说得清清楚楚,韦团儿几番抵赖不成,视线不停在宰相班第二位扫过,只可惜,明珠投暗,武承嗣如同泥胎木塑,毫无反应。
韦团儿哪里不知道自己已经遭了抛弃,惊惧交加,伏地大哭求饶。
武后不欲在朝堂深究宫闱阴私之事,令殿中省慎刑司将她拖下去拘押,听候发落,一腔恨意,全都转嫁在了当堂揭发韦团儿的常五身上,喝令殿内千牛将常五拖出重光门,腰斩弃市。
“张嘉福何在?却不知你朝廷命官,与匪类勾结,又是图谋何人?”武后盛怒之下,满朝惕惕,张嘉福连滚带爬离开坐榻,于宫殿中央匍匐,叩头咚咚有声,“陛下息怒,臣有下情禀报,那张财在府中偷鸡摸狗,行为不检,早在九月,臣已将其人发卖出府,买卖身契,于府衙有备案为证,他在外打着臣的旗号行腌臜事,臣恨不能食肉寝皮”
“王卿,他所说可是属实?”武后转脸看向王禄,眸中带了探究之色。
王禄却并不怯场,落落拱手,据实奏报,“臣曾彻查,张舍人所言属实,张财所做之事,亦不过是串联坊市,要挟门户,勒逼百姓与他为伍,并无施暴敛财之举,臣以为,算不得腌臜”
王禄平平淡淡一句话,甚至有几分求情之意,却令张嘉福浑身战栗,脸色惨白,咚咚的叩头声,更加响亮。
“呵呵”武后轻声一笑,“不愧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仆役,竟也晓得先聚后敛之道,张卿教化有功,朕可是当赏赐于你?”
“臣万不敢当,万不敢当”张嘉福如坠冰窟,膝行几步,惶恐无地,“臣治家不严,纵奴为祸,臣有罪,臣有罪”
武后却不再理会他,转而看着王禄,“洛阳司马行事有方,屡有功勋,治政严明,能张正义,可谓能臣,即日,升任洛阳府尹,为朕看顾好这京畿之地”
“臣叩谢陛下圣恩”王禄大礼拜谢。
武后摆手挥退,眼皮一撩,“原洛阳府尹赐散官太中大夫,归府荣养,朔望不朝”
“臣,谢陛下恩典”原任洛阳府尹出列领旨,神情呆滞,他以清静无为治理京畿,却敌不过朝中风大浪急,本职从三品,太中大夫乃是从四品文散官,恩赏散官,向来是官升一级,他却降了一级,显见武后对他极为不满,朔望不朝是个恩荣,但却是给那些年迈有疾的官员的,像他这般年富力强,给了散官又不朝朔望,基本上,断送了政治前途。
“众卿可还有奏本?”武后心中烦乱,她容忍朝中合纵连横,党同伐异,却不能忍权威受损,身边人背叛,韦团儿开了个恶劣的先例,身边的人,也要好生调理一二才可。
“臣冬官侍郎萧至忠有奏,向日羌人内附典礼有差,鸿胪寺少卿薛稷、光禄寺少卿刘广友皆获罪殒身,臣保举原太常少卿崔融为光禄寺少卿”萧至忠奏报完,深深埋着头,这是个无比羞耻臊面皮的操作,当日将崔融弹劾罢官的,是他,今日保举崔融,竟还是他,他也曾请求换个人出面,太平公主不许,既是要还了大郎的体面,岂容折扣?
朝官颇感暗流汹汹,眼花缭乱,一时静谧无言。
武后却是心如明镜,一挥衣袖,“准,散朝”
东宫,皇嗣已经迁走,冬官衙门的整修尚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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