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二月,仲春节气,红杏盛放,二月又称为杏月,最是草长莺飞,风景宜人。
权策闲来无事,便带着家人出游,因太初宫位于城北,又有皇家禁苑,权贵豪族多喜到北门游玩,权策不然,北门景致虽多,奈何人工刀砍斧凿的痕迹太重,人来人往之下,全无自然野趣,他要去的,是洛城西南郊伊水边,这里有农家田园,也有小桥渡头,矮山草地青葱,河水翠绿,芦苇湿地,野禽翻飞,颇有韵致。
下人们展开厚厚的波斯毯,布置好坐榻案几,巧手侍女摆上餐点水果,像辛勤的蜜蜂一般,就地取材,采来花花绿绿的花朵,点缀在四周,厨下人忙碌着搭炉灶,逮野鸡,钓活鱼,准备野炊餐食,忙碌得快活。
义阳公主和芙蕖带着贴身侍女,哄着权竺和权箩小兄妹俩,一道去放纸鸢,颜色鲜亮的纸鸢吸引了权箩的视线,叉着小手就要去拿,芙蕖早有准备,单拿了个大红色的,恶形恶状的纸鸢给她。
“咯咯咯”权箩满意了,拿在手里,没稀罕多大会儿,小嘴儿一嘟,觉得此物很丑,需要修理,小手这里揪一把,那里扯一把,撕巴得很是起劲儿。
芙蕖抿嘴一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看了眼被小姑子撕得衣衫褴褛的纸鸢,眼波流动,看向远处的小桥,桥栏边靠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她的郎君,正在画架后涂涂抹抹。
权竺咧了咧嘴,冲妹子笑了一个,小心翼翼捧着自己的燕子纸鸢,“母亲,嫂嫂,我的纸鸢能飞起来么,要是掉下来,摔疼了怎么办?”
“你用心放它飞,它便会飞得很高”义阳公主淡淡微笑。
却不料,权竺闻言更担心了,将纸鸢抱在怀里,“飞得更高,可是会摔得更重?”
义阳公主一愕,芙蕖咯咯娇笑,从怀里掏出棉帕,给权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宽慰道,“二郎可是心善呢,讨人喜欢得紧……莫要担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怜惜世间万物,纸鸢飞上去飘飘摇摇,下降的时候,也是轻轻扬扬的,你将它放飞得越高,它便飘出去越远,越能为旁人见着,像二郎一般,疼惜它呢”
权竺听得似懂非懂,却觉得很有道理,用力点了点脑袋瓜,下定了决心,定要将纸鸢放飞得高高的。
“飞飞”权箩却是不管那许多,在乳娘怀抱里,小身子使劲儿扭着,要下地,伸手就要去抢二兄的纸鸢,权竺却是知晓妹妹的脾性,早早将纸鸢举得高高的,“迟迟,你在这里莫动,二兄放高了,再给你飞飞”
说完,便举着纸鸢小跑,旁边小厮护卫着,和风习习,吹着纸鸢越飞越高,待到拉扯得有些吃力,权竺信守诺言,在小厮帮助下回到权箩身边,“迟迟,可以飞飞了”
边儿上早有侍女递来小巧的银剪子,拿着权箩的手,凑到线绳旁,侍女手一拿开,权箩咔嚓一声,果断下刀子,天边只剩一点的燕子纸鸢,飘忽西东,不片刻,就找不见了。
“咯咯咯,二兄,要飞飞,还要飞飞”权箩可是开心,攀在权竺身上,一通痴缠。
权竺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纸鸢飞跑了,被妹妹一闹,也欢笑起来,“迟迟等着,二兄这就给你放”
“迟迟,到嫂嫂这里来,嫂嫂这里飞高高了哦”芙蕖笑盈盈地招呼小姑子,权箩眼睛大亮,咭儿的一声笑,兴冲冲地倒腾着小短腿儿向嫂嫂那里跑去。
权策抱着胸,看着他们,笑意缓缓散去,母亲义阳公主披着件薄薄的紫色斗篷,信步在草地上漫游,走到一株杏树下,抬头仰望,杏树上鲜红的杏花灼灼盛放,枝干却是暗黄,呈干枯灰败之状,对比鲜明得刺眼。
义阳公主抚着斑驳刺手的枝干,黯然神伤。
“母亲”权策轻轻唤了一声,采下一朵怒放的杏花,缓缓插在她的鬓发边,“这样,也很是好看”
义阳公主勉强笑了笑,嗔怪道,“惯会作怪,看你忙活那许久,画了些甚?”
权策扯开大大笑脸,忙奔回小桥边,取来画纸,献宝一般递过来,“母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