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万勇是崴子帮的大厨代表,在这个行业里混了几十年,算是这个领域的翘楚,吃着这道风靡东北地区的大菜,感觉新鲜、美味,着实很难有其他的菜超过它。
只不过认真品鉴之下,发现几十种微小味道中,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这就像一首曲子,某个地方的调应该提上来,却在关键时候没表现充沛。
金良玉早就对这菜下功夫研究了,他在自家后厨不知道亲自操作了多少次,一道道工序研究,在这些人当众算是权威了。
他观察了个差不多,断然提了出来:“朴兄啊,我觉得是哪个佐料放的不对劲了,酸味有点重了,就想一直用的大牌子的烧酒,这回用的是小作坊的,味儿不正,当然,瑕不掩瑜,整体算起来也是菜肴中的‘头牌’了。”
他把这道锅爆肉比作了头牌,自然也是给足了面子。
只不过这个比喻有点脂粉气,张不凡吐了吐舌头,悄声自嘲道:“老金这是没少逛窑子啊,就是把俺的菜给说的那么俗气,咱臻味居的人没去那地方的。”
郑礼信斜睨了他一眼,啐了句:“臻味居的人应该包容大气,咱们洁身自好,他们去不去那是人家的事,人家就算三妻四妾,整天混子桃花巷里,也轮不到咱们点评。”
等一众人都品尝过之后,除了他俩顶级的评委,其他人竟然赞不绝口。
在郑礼信看来,这里面原因很多,一个是这道菜本来就靠着好配方起来的,弥勒佛也算是得到了真传,加上自己常年研究,一出手就展示了不凡的味道。
第二呢,这些人当着郑礼信的面,他影响力大,知道是他首创的,他在现场默不作声,那就是首肯此人的作法,这算是一种心理作用。
第三,在锅爆肉上,某种程度上说是外行点评内行。
尽管很多人都盛赞这道大菜名至实归,只不过弥勒佛一直看着郑礼信,他那种眼神有些高兴,还有些期待,似乎就盼着东家给说几句话。
“九子,你说话吧,这是咱在长春府厨子跟前第一回露面呢,等着吧,明天不知道多少人说道咱这次厨子大会呢,别忘了啊,是要成立关外金手勺厨子协会呢。”张不凡悄声提醒他说。
此前,老夫子巧妙地推荐他当会长,没想到朴万勇等人反戈一击,叫他拿出大菜的配方。
古往今来没有谁这么做,分明就是把宝贝拿出来给别人分。
本来郑礼信态度还不明确呢,一听张不凡的话,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我想的我做的,就是叫更多的人品尝人世间最美好的味道,就像四楼平民大餐厅,有钱就能吃到锅爆肉,吃到冰清玉洁出尘不染,要是叫手艺一辈子跟着自己,那就是卑鄙自私,不凡这么想了,别人也会这么想,我偏不……”
想到这里,他淡淡地一笑说:“这道菜用料几十种,米师傅算是得了真传和精髓了,行家出手,精熟操作,忙而不乱,样样到位,该用的小料毫不吝啬,突出酸甜特点,配料蜻蜓点水,少而不缺……”
他款款而谈的点评着,到了后来,依旧是用鼓励的口气说:“本人建议,要是把酸梅汁换成酸甜浓汁,翻滚的时间再快点,最后一点供参考,那就是出锅那会最关键,做好了进餐盘,切莫贪恋它的品相……”
他这话说的绝对权威,听得众人无不点头盛赞,只可惜弥勒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低着头,看着锅里,看着有些上火。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脸上渐渐释放出兴奋的神色,放下了勺子,抱了抱拳头,恭敬地说:“东家,这回我全想明白了,换成酸甜浓汁,嘿嘿,切莫贪恋它的品相,这个真怪我,出锅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做得好,反复地看呢,错过了最好时机,没出息了。”
郑礼信知道一直吊着大家的胃口呢,该自己上手了,他也不客气,直接上了灶,在一片感叹的目光中,精神抖擞,目光沉稳,环视了一眼跟前的各种主料、佐料,轻轻地拿起了勺子,脑子里浮现出了当初自己在中国大街上练摊时的场景:
风雪交加,站在简易的炉灶跟前,远处一片雪白,一片陌生,无人问津,远处似乎传来了恶人追杀的马蹄声声,他脑子里一片空灵,似乎化成了一袭白衣的少年,在茫茫林海中追逐美食仙子……
这是他这段时间最有感觉的一次,脑海中思绪乱飞,手法娴熟到了极致,等一道美食落在了餐盘中,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看着他随手倒在餐盘中的锅爆肉,摆放的整整齐齐,错落有致,加上肉片美玉般的模样,造型不亚于一道雅致的艺术品,叫人心生感叹,目光不忍挪开。
没人说话。
都在崇敬地观赏。
要不是他随口催着可以品尝了,金良玉站在那里,还不动地方,最终是这个崴子帮的带头人先过去了,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先是感受着各种味素的汇合气息,然后轻轻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