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去啊,这里只有沈大人和夫人,他们高兴了,当厨子的就有有吃有喝有赏银,要是他们吃不好,饭碗就砸了。”林春面无表情地说。
听他吆喝,一群伙计忙乎了起来,杂工忙着备菜、烧水。
这家伙竟然连郑大人都不放在眼里,叫人感觉意外,同时又在预料之中。
官衙里沈文庸官职最高,围着他转能干下去。
郑明达把小九子带到了门口,斜睨了眼乌烟瘴气的膳房里,叹了口气说:“这地方我也很少进来,本来想给你找个好差事的……”
他面露难色,担心小九在这里吃不消。
“大人,沈大人什么性格啊,我觉得……”小九子说两个半截话,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这里是官衙,说话必须注意点。
这个沈文庸年轻时也是满腔抱负的,想着为朝廷效力,利国利民,只不过在这里屡屡碰壁之后,脾气变得古怪了不少,人也世俗了起来。
郑明达告诉他,沈文庸是江浙一带人,上任时间不长,到现在还有点吃不惯东北的饭菜。
也倒不是都吃不惯,对于当地的粳米和山珍,经常赞不绝口。
刚才,在官堂上对小九冷眼相对,有不少原因,其中一个刚传来消息,他老家要有人来。
在当时,捎信这种事都是说最简要的,通过电报发到铁路局后,再由朋友过来转述。
离开家乡多年了,对那个四季分明、鱼米之乡的老家经常想起,而老家要来人了,真就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九子听了听,对这里的情况摸了差不多,就委婉地叫郑大人走人了。
他刚走到膳房中间,就见一盆脏乎乎的东西洒在了鞋上。
林大厨站在炉灶跟前,挽着袖子,派头十足,对着几十个佐料盆子,正准备起火烧菜。
不用说,这是林膳长故意给他脸色看。
“大脑袋,你以前做什么的菜的了?”林膳长尖声问。
“切墩的,也干杂活,切过几个月的小料。”小九子弯着腰恭敬地回答。
他忍着欺辱,不光没恼火,心里失笑道:“以后可得记着点,厨子不能光围着灶台转,多出去溜达溜达,他竟然连中国大街上的小神厨都不知道,瞎了眼了吧。”
如今,在大大的哈尔滨城里,要说厨艺最好那不敢说,要说名气上,他绝对算一个。
挽起袖子,伸手擦了擦鼻子。
他这个动作,叫人感觉就是没出息的杂工,擦鼻子都那么没出息,先用手腕擦,再用手背擦,模样逼真。
干起活来,小九子动作熟练,听着有伙计朝他要盆子,他头都没抬,循着声音就扔过去了。
那家伙迟疑了,险些没抓住。
好不容易抓在了手里,他对着小九子赞了句:“小子,有两下子啊,不是半路架子。”
“唯手熟尔。”小九子随口说着。
“这小子有两下子啊,文绉绉的,你看我这是什么,没十几年功夫,没名师指点……”林春扭头瞅了他一眼,炫耀地说着,手法极快,感觉火候到了,熟练地掂起了勺子。
热度到了,马勺里燃起了一团团火光。
他轻轻发力,就见火苗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美妙的图案。
“好,好,膳长天下第二……”众伙计对他绝技都见过几次,这会都看的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小九子失语叫了起来。
不一会,林春把菜熟练地倒进了精致的盘子里,早有伙计拿着洁白的餐巾,擦赶紧了周边,捧着上菜去了。
刷了锅,他掂着勺子就了几步,站在小九子跟前,声音阴冷地问:“小子,你夸人,还是损人呢?什么叫第二……”
小九子说话官话痕迹很重,说白了就是接近普通话。
伙计们光听着他叫好了,这会才察觉他貌似喝倒彩呢。
眼看着林春要发威了,伙计们有的紧张的低下了头。
林春因为照顾好了道尹大人一家人的胃,一直是沈大人眼里的红人呢,他要是不高兴了,都不用汇报,直接就把人开了,没准还叫上官差,打上一阵乱棍。
有个小个子的杂工,害怕地低下头,不由地朝后退了两步。
这些情况小九子全然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感觉好笑:“老林啊,真可惜了,你没见我怎么整治马大的,另外……”
通过这件事,他发现了,林春脾气暴躁,心眼不是很多。
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反倒是好办了,要是老谋深算,藏而不漏的那种,真就难办。
“恭喜大人,您马上就是第一了,因为……”他抱拳,双手呈祝贺状,也不管林春一脸怒气,“苟日新,日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