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裴卿便感觉束缚着自己的铁臂离开了,眼前黑沉沉的人影起身便走。
她讶然道:“这么不经逗?”
留给她的,只有一缕细微的风声。
黑暗中的李逸消失了,徒留裴卿瞠目结舌。
轻烟般的影子掠入黄家商队在野外的驻地,悄无声息的跃进当家人黄十七的帐子。
李逸面无表情的摘下面巾丢在一旁,挑亮烛火对着铜镜开始往脸上涂易容物。
白色如玉的膏脂一层层如第二张皮肤一样覆盖住他本来的肤色,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其仔仔细细擦满整张脸,甚至包括耳廓和耳背,而后在唇上淡淡的点了点。
镜子里,映照出一个肤如白玉、苍白消瘦而又清俊的翩翩佳公子,他的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上去病弱而儒雅,气质与李逸本人已有天壤之别。
涂好了脸,又涂完双手和手腕,确定不使用烈酒的情况下怎么擦都擦不掉易容物后,李逸解散墨发,气闷的倒在床上,一晚上都没睡好。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黄家商队的驻地来了昔县的人。
为首的是昔县瑞王府管事之一的阿杏,以及名为铁柱的一个团练伍长。
驻地的脚夫头小心翼翼的在“黄十七”的帐子外请示:“郎君,瑞王府的人来了,说想跟您商量这次互市的事。”
帐子里没有声音。
阿杏便对帐子说:“黄公子,我们昔县想参加这次互市,我身边这位是昔县刚组的商队管事,铁柱,您看您方便接见我们一下吗?”
以洒金羊毛毡为主体的厚实帐篷阻住了外界一切视线,帐子里过了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才传出来一个冷冷清清、幽雅慵懒的男子声音:“不方便。”
阿杏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封信递给黄家商队的脚夫头:“这是我家王妃娘娘的亲笔信,劳烦老哥你给你家公子送进去。”
没想到,脚夫头却是十分惶恐的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人身份低微,不配进郎君的帐子,还是等书童阿顺回来之后,你再来吧。”
说完之后,也不等阿杏有所表示,脚夫头脚底抹油溜了。
阿杏看看紧闭的帐门,又看看自己久经训练的大刀,又看了看帐门。
铁柱提醒她:“杏管事,你毕竟是王妃娘娘派来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是经过王妃娘娘指点的吧?”
换句话说,她的一言一行代表了瑞王府更代表了瑞王妃,她现在要拔刀就砍,那在外人看来,黄家和瑞王府的合作就算是到头了。
阿杏虽然是个吃货,但并不傻,她把玩着长刀的刀柄,看了看严严实实的帐篷,忽而嘿嘿一笑。
“黄公子,我家王妃娘娘今天做好吃的呢,你不想来尝尝看吗?”她仗着信息优势,一面大声吸溜口水一面说,“王妃娘娘新近让人炼制了一种如同牛乳般的油脂,可以和烤的松软香甜的蒸饼一起吃,娘娘说是一种前朝‘酥山’都敌不上的美味呐!”
见铁柱用一种看吃货的无语眼神看她,阿杏大大咧咧的补了一句:“就连娘娘十分信赖的李教官,都从未吃过这道美味,黄公子你见多识广,不想见识见识?”
铁柱还在怀疑阿杏口水上脑,那边帐子里已经有了动静。
冷清幽慢的男子声音淡淡的穿透羊毛毡:“李教官,是何人?”
阿杏咳嗽一声,对着帐子挤眉弄眼:“那位可是娘娘心腹。不过现在外出公干去了——除了他,再没有什么人能配的上我家娘娘亲手所做的吃食。”
帐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阿杏加了把劲,继续道:“虽说那位李教官总是去娘娘跟前抢食,但娘娘的确待他不同。可是如今有了黄公子你,情势就不一样啦——娘娘说,她很希望能与你共进茶点,她做好糕饼,煮了你送来的茶,就等你来,以前她可从来没邀请过男人啊。”
帐子里面如冰窟一样宁谧。
就在铁柱以越来越怀疑的眼神看向阿杏的时候,账帘撩开,坐在轮椅上、黑发如瀑、轻纱蒙眼的黄家公子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