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从云端远远望见蓬莱诸岛,陆一明一挑云头,像一颗炸弹,冲着方壶岛笔直砸去。
距离地面还有十几丈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山门匾额上悬挂了二条白纱制成的挽联、挽幛,又见大殿门口的灯笼也覆上白纱,再一看,院落中随处可见白『色』花束,白『色』香烛,白玉香炉。
顿时脚一软,径直从半空中摔到院中。
砰!
结结实实地撞在院中素『色』鲜花扎成的花篮上,把黄白花朵洒得满地都是。
灵堂内的人听到院中动静,都出来看。
广文第一个叫出来:“你、你、你!”
惊讶得连“六师弟”都叫不出口。
陆一明一看广文,头上戴着白纱,身穿素服。于是刚站起来的腿脚,差点又软下去。
再看灵堂内,白烛通明,香烟缭绕,正中一张供桌,上面奉一块牌位。
顿时鼻头一阵酸楚,眼眶立即红了,喉头滚动几下,猛然大叫一声:“师姐!”踉踉跄跄就往牌位奔去。
广文一把拉住他,脸上又惊又喜。“六师弟,你回来了!”
陆一明一把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居然把广文扔到一旁的梁柱上。
“不要拦我!师姐!我来晚了!没见上你最后一面!”
一面大哭,一面冲到供桌前。
广文和其他师兄弟听他这样的话,都有些吃惊,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陆一明抹一把眼泪,透过婆娑泪眼,看到牌位上写着几个字。
“陆一明之灵位。”
嗯?
看错了?
擦擦眼睛。
怎么是我的灵位?
扭头回看众人。
广刈的脸『色』十分阴沉难看,嘴角略微有些抽搐,道:“六师弟,师姐没有死,在厢房休养呢!”
广文离开梁柱,『揉』着自己的腰背,一面感叹这小子怎么如此大力,一面道:“我们以为你死在金止山下,所以才给你设了灵位。”
广芙指着陆一明笑:“哦,原来你咒师姐啊!我告诉师姐去!”
陆一明登时满脸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讪讪地笑着,一步步挪到门口,哧溜一下逃了,嘴上还说:“我去看师姐,她没事就好。”
一口气跑到广茹的厢房,里面静悄悄的,偶尔听到一两声咳嗽。
现在时气并未入冬,门口却挂着厚厚一层门帘,双层夹棉,似乎里面的人怕风怕寒。
掀开门帘,带入一小股凉风,里面的咳嗽立即剧烈起来。
屋里昏暗少光线,空气也有些闷热,饶是如此,床上依然铺着厚厚一层被褥。
广茹面朝里躺着,身体弯如弓状,蜷缩在被子里,只留一把青丝散落枕上。
陆一明轻轻挨近床边,即使盖着厚被子,广茹的身形看起来也是消瘦许多。
刚才在灵堂内听说师姐活着的时候,那阵欣喜很快消散,心头又泛起酸楚,轻唤一声:“师姐。”
床上的人起初没有动静,后来好像是忽然分辨出了他的声音,霍然转过头来,待看清确是陆一明,一下子眼中淌出泪来。
“你、你还活着!”
广茹的脸『色』比灵堂里的香烛还要苍白,嘴唇半分血『色』也无。
眼窝深陷,显得眼睛大而无神,眼内红丝遍布,眼白混黄。
一看就是久病不起,行将就木之人。
陆一明只觉心头颤抖,嘴唇哆嗦着说出一句:“你也是啊。”
广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手臂细如柳枝。
陆一明赶紧握住。
广茹的脸上原本一副枯容,但是此刻眼中却『射』出万分活力,里面充满了笑意。
“真好!我还能再看到你!这样,我即便此时便死了,也没有遗憾。”
陆一明用力捏紧她的手腕。
“不会!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广茹笑着摇头。
这话在她听来,是这样孩子气,但又是这样亲切,还有不尽的难舍难分。
这一份难舍难分,最令她动容。心头泛酸,想到不久之后就要离别,永远见不到眼前这个牵挂的人,眼眶又一次湿润。
陆一明看见她哭,以为她是害怕死亡,连忙擦干眼泪,轻拍她的手背。
“别怕,我会一直在这儿陪你。”
广茹听着,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不是伤心而是欢喜。好啊,一直陪着我。她轻轻点了点头。
陆一明又问:“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