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今日创下一门功法,写在此处,供后人学习。”
“学习”二字有些涂改,紧贴着这二字,下面有两行小字写道。
“我打赌,他想写的是‘瞻仰’。呵,这自大的家伙。”
好吧,这是熟人来拆台的。归海夙略过这两句,看向后面那门功法,但看了没多久,就皱着眉走开了。
任谁也看不下去那篇功法,那不过百字的小篇,边上写满了这门功法的弊端,和对功法原主人的吐槽。
这字和之前看到的那行小字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归海夙接着往前走,却看到一篇一模一样的功法刻在石墙上,字体和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可以看出个仿迹,只是没有那那些讨人嫌的小字。
但不远处那行熟悉的小字写着:“算了,不和死人计较。”
归海夙没有在意,接着往前走去。越往前,那里的字迹越多。
“整顿山河,也愿这守护山河。
——归海恕。”
这是临渊建国老祖写的话,下面就一片:“我亦愿守护这片山河。——归海奇。”
“您说的对!”
“薪火相传,这后辈有我。——归海安。”
…………
这一片或复读或拍马屁的话归海夙一下子就略过,最终停留在最底下那行小字上,极为简陋,稍不注意就可能忽视。
那明显是近来才刚刻上的字上写着一个遒劲的“好”。
归海夙接着往里面走去,两侧的墙写功法,写秘辛,写吐槽的……什么都有。
但一字一句,无不是因为这里的孤独。
封印之地就只有守护者存在,里面没有任何护卫,没有活物,只有一个人待着,看着自己渐渐步入死亡,这种生活是别人难以想象的煎熬。
但历朝历代,总需要几个人这样站出来,走到这里。几乎每一代认为自己将死的皇室之人都会选择来到这里。
归海夙已经走到了这里的尽头,也是他的目的地。
那里有一个圆形刻满了奇怪字体的祭坛,也只有那里,没有任何字符飘舞悬空。
在那里,一个干瘦的老者盘腿坐着,几行金色掺杂着暗红色的线从他指尖流出,却各自通往圆形祭坛各处边缘。
淡黑色的雾气隐隐在这圆形祭坛上萦绕盘旋,带着躁动不安,仿佛一直择人而噬的凶兽,即将露出锋利的獠牙。
“你来了。”那老者有些费劲的抬起宛如一层死皮般的眼皮,直直的看向归海夙。
归海夙道:“皇叔。”
这老者无疑就是燕老三,才不过一年,他就从一个瘦弱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干瘦的老头。
归海夙皱起眉头来,这封印吸取精力越来越快了,燕老三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的。
燕老三也自知时日无多,叹息道:“这封印越来越快了,我有预感,它会在我这一代中……”
“皇叔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归海夙冷冷打断燕老三接下来想说的话,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他这话无疑是不合时宜的,还很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恐慌。
归海夙轻抬手把燕老三拉到了一旁,自己盘腿坐了上去,十道虚幻极不凝实的金线从他的指尖流出,到了固定的那几个小槽中。
这一直在震动的空间也随之恢复了平稳。
“年轻人就是好。”燕老三在一旁感叹道。
如果只是暂时接替他的话,对归海夙的影响还是比较小的。这也是他会让归海夙来这里的原因。
归海夙对燕老三道:“为什么这黑潮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
“这种事我真的管不了。”燕老三摇头,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球看着归海夙道:
“你有些急躁,你刚刚应该是在办一些在你看来很重要的事情。”
“对。”归海夙直接承认道,他对着燕老三道:“所以你真的和上面的人有勾结?”
“没什么好勾搭的,而且你那两个傻弟弟似乎对这里并不知情。”
历代临渊皇室只有皇帝太子及守护者知道这封印的存在,其他皇室成员到了一定的年龄,也才会陆续知情。而现在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并没有达到这几点。
“到现在还把目光放在夺权上,愚蠢。
燕老三知道归海夙指的是他那两个弟弟,但也察觉到了他的提醒,不禁失笑。
“我知道。”燕老三道。
归海夙看他这反应感觉有些不对,追问道:“很好笑吗?”
“没什么好笑不好笑的,我会好好待在这的,毕竟也想让他们好好的长大。”
归海夙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燕老三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放缓了几分语气还是道:
“你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传说中那个傀儡废太子归海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顾及苍生,和和现在不一样。
燕老三笑了笑,摇头道:“人都是会变的。”
归海夙看着燕老三,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燕老三应该有段时间没怎么和别人说过话了,现在到有些话痨,自顾自的开始讲述下去。
他叹了口气道:“原本我在暮云城成为燕老三时,整个人十分不甘心,卢前辈知道,但他懒的管,他只是让我不要死了而已。
没有任何生计,那段日子让我感觉自己尊严都丧失了,直到城主给我找了份书院的活。
原来的教书先生人很好,在他边上我的看法也逐渐改变了许多。后来他走了,我接替了他的工作。
虽然我一直都在伪装,想让卢前辈和暮云城城主放松警惕。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声声‘先生’中和不绝于耳的感谢中,我慢慢放下了原先的仇恨和复仇之心。这一点是从你来找我时,我才发现的。”
说道这,他再次叹了口气道:“假戏真做了。”
归海夙却道:“我更愿意认为是善会慢慢地改变一个人。”
听到这话,燕老三不禁再次失笑。他似乎恢复了几分精力,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掏出个小药瓶,倒了几粒药丸到手心,看了又看,最后才带着几分不舍把他们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