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们昨晚见过了。”
“是,景秋带来的,我本还不信,可是谁想到,他竟然真的还活着……”
“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血亲,开心吗?”
“开心,却也不开心,心里难受得很。”
“怎么?”
“他这次回来,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小时候,他的性格很爽朗,为人忠心正直,虽然我们没在巫族生活,但是他总是告诫我,作为一个巫族人的本分,甚至他让我要忠于圣巫女,时刻牢记自己是巫族的人。可是昨天夜里,他开口闭口都是复仇,已经不管我怎么样,也不管投靠了谁,好像是只要对他弑君有利,他可以不管不顾、不分青红皂白,他要认我,让我跟他走,我却感觉不到任何一点感动,就像是被他看好的一件工具,他要欢欣雀跃的拿回去一样。”
“清欢……”
“这十年,我在沁香苑举步维艰,也就是遇到了柳妈妈,换成旁人,谁又会管我的死活?一个获了罪的小丫头被扔进这样的地方,竟还敢妄想守着自己的清白和原则,说出去都要被当成笑话听了。所以我心里是感念柳妈妈的,她这个人啊,除了爱钱一些,心地是最善良不过的,这么多年,亏得有她撑着,咱们楼里的姑娘才算有个去处。”
“既然遇见,就是缘分,想必是上天安排的,如今不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吗?”
“是啊,苦尽甘来,那还不是因为你吗?自从你来了以后,咱们楼里的姑娘才算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柳妈妈每天都乐的什么似的,左右都不必像以前那样忧心。现在想来,但凡我能有一点像景秋,这么多年可能就少吃一些苦了。”
“你快拉倒吧,但凡你有一点像景秋,就没有今天咱们这么说话的情形。”
“我忧心了一天一夜,怕父亲做这样的事情会伤害到你,如今听上去,他似乎已经开始动手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定是要站在你身边的,可是为什么,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啊……”
清欢的眉头紧锁,眼里也没了往日的神采,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
“就这点事也值得你为难成这样?真是个小古板。”
楚汐颜无声叹了一口气,在她床前坐下。
“我在这京城里也不认识什么人,也没什么朋友,当然,我也不需要那些,人际关系太复杂烦得很。你呢,是我在这里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你这人啊,明明见惯了青楼楚馆的人性凉薄,却偏能出淤泥而不染,古板得像个闺中小姐,但是我真的很欣赏这样的你。香雪楼能有今天,除了柳姨的精明算计,还有你帮忙打点上下,所以我每天过得特别省心,只坐在家里就收钱,多好的买卖。”
“如今你的父亲回来了,本应该是高兴的事,可是这其中牵扯了多方利害关系,想来你也是要担心。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放宽心,不要把自己塞进那个牛角尖里,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父亲,你不必为了我不去认他,人生是你自己的,都得你自己做主才算数,什么圣巫女不圣巫女的,我没那么在乎。”
“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就是做最坏的打算。我对于皇帝是谁,治国如何并不放在心上,所以墨北辰的死活和凛岳的兴衰都跟我没关系。但是墨北寒那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若要站出来,我定然会站在他那边,到时候结局如何,谁都说不好……”
“嗯,我明白的,我就是怕真有那么一天。昨夜我感觉到他的功法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想来是修习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术法,但是无论如何,他始终是巫族的人,就算他练就了滔天的本事,在圣巫女和凤凰令面前,恐怕也难逃一败,弑君这样的事情,一旦败了,必将身首异处。”
“我那天遇刺,是顾以珩和风雨楼的人应付的,虽然他们没输,但是也没讨到半点好处,顾以珩是巫族族长,这也才能跟你父亲打个平手,我又能做什么?”
“圣巫女一脉能号令巫族,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历届族长皆出顾氏,自然是因为顾氏子孙天资卓越,功法修为高人一筹,但是我们同样也是顾氏一脉,我父亲的天资优渥,加上这十多年销声匿迹的专心修习,族长应付起来自然也会吃力一些。但是凤凰血脉才是巫族至宝,一滴血可破百阵,就算有人功夫再精深,恐怕也无以为抗。”
“左右都是要取我的血,我倒是不知道做圣巫女有什么好,一出什么事就要取我的血,简直是匪夷所思。”
清欢对她这一句抱怨忍俊不禁,眼角眉梢都含了笑意,整个人似乎都精神多了,楚汐颜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多好,不要再杞人忧天了,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不要小瞧了你自己,万一因为你的存在,能说动你的父亲呢?”
“说动他?”
清欢垂了眸子,想到昨天见他的样子,想来这样的情况十分不易吧?
“东家,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如果真到了最坏的地步,能不能……留他一条生路。”
“好。”
经过一番谈话,清欢心里终究是好了许多,虽然问题依然存在,但是好过她自己自怨自艾。
楚汐颜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一个阵法,只是心里默念着要替清欢疗伤,就突然闪起了红色的光,惹得清欢取笑她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柳姨送来晚饭,在门口就听见和乐融融的说话声,这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楚汐颜安抚清欢睡下了,又在她床前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东家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柳姨见她冷着一张脸下楼要走,百忙之中抽身过来招呼。
“不了,我还有事着急办。”
“您这么晚了要去办什么事呀?”
“收拾朱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