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飞虽未见过姚淙,可当他进入这间酒楼之后,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位武道足有一品实力的老仆。能得一位如此仆从使唤,在燕王府的四大谋士中,恐怕也只有姚淙能获此殊荣了。
姚淙听完沈墨飞的赞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我出身北地,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时间都在入冬,能吃上几口咸菜、喝上两口烈酒,就已经是许多人渴望而不可求的美事了。
只不过你认出了我,竟然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另外三人坏话,就不怕我跟他们告状?”
沈墨飞嘿嘿一笑:“晚辈所说俱是实话,先生若要传话,倒也不怕。他们三人名满一方,难道还是个听不得闲话的人?再者说了,世人皆谈的笑料,为何不允许我说?”
姚淙嚼着咸菜喝了一口酒,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道异样。
半晌,才道:“你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好!天下人都在做的事,为何不允许你做……确实不公平!那我倒想问问你了,为何天下所有的王爷都在做的事情,却不允许我们王爷做?”
沈墨飞蓦然发愣,见姚淙神色之中带着些戏谑和质问,这才明白他误解了自己的来意。
“先生这句话恐怕是问错人了……晚辈只是一介逆犯余孽,仗着师父的名声才敢大胆行于天下。好管闲事的毛病,是晚辈与生俱来的,可我却明白,有时候一些闲事容不得我插手,自然不敢对许多事情指手画脚……”
姚淙微微诧异,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沈墨飞沉吟道:“自下山起,晚辈便有一件心事,想请人解开。碰巧此时遇见了姚先生,便冒昧前来相访,但求尝试一番。若心中此结得解,那是最好,若是连先生也无法给出答案,倒也无妨……”
姚淙两眼一亮,问:“何事?”
话一问完,他立即猜到了什么,脸色在沈墨飞带笑目光的注视下,忽而沉了下去:“你可知道,你想要问的那件事,金陵城中知之甚详的人恐怕不少,为何没有一个人敢对你说?”
沈墨飞点了点头,应道:“知道!只因那件事,事关当今圣上,事关这位九五至尊的颜面……”
说着说着,沈墨飞忽然起身望向身旁的壁画。这幅壁画倒简单得多,画的是汉将卫青当年奇袭龙城后,于匈奴城头振臂高呼时的场景。
“自古以来,人称武帝唐宗,皆是歌颂其在位之时的功业政绩,却鲜有人提及在汉唐之时,那些曾为在位帝王发动战事时做出牺牲的无名之士……哪怕史书详略卫霍、李靖这样的悍将,依然埋没了无数人的姓名……
龙武立朝前十年,宇内灾荒、域外兵乱,我不知先生能否大概的推算出,要想平定这些慌乱,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是我想全天下人都明白,若是没有沈家,没有我父亲沈弼,这些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可是现在,我父亲的‘谋逆’一罪,依旧悬在沈家所有人的头顶,依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询问、澄清,我这个沈家唯一的幸存者又如何能置之度外?”
姚淙举着手中的酒盏,良久不言,哪怕是杯中的酒已洒到的桌上,也没有注意。
“唉——”他长叹一声,“我明白你的心意……恐怕所有明里暗里都注意你的人也明白,你只是想要平反沈家的冤屈,可是……这个简单的事情,哪儿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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