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恐怖高校
- 一张极其普通,又极其特殊的录取通知书,一个没有名字的大学。极度厌恶学校的普通少年尹旷,因为一纸通知书来到这个所谓的大学。然后,他才觉得,以前他所厌恶的学校,简直就是天堂。在这个大学里,尹旷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拿到那张该死而血腥的毕业证!
- 大宋福红坊
陆婉怡眨着眼睛,一副拼命回想的样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真的。也许,那时刚下飞机才一天,时差还没换过来,脑袋糊里糊涂的,象做梦。”陆婉怡可怜巴巴地说。
“好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看来,我还不够吸引人,是不是?”他挥挥手,很大度地说,“我叫李保保,以后可不许忘了。”
“可我明明记得是个小男生啊,”陆婉怡很认真地说。
“你有种什么样的心理?喜欢小看男人?我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一百七,算小男生吗?”
但陆婉怡的确记得是个小小的男生。她迷惑不解。
舞会结束后,李保保送她回家。
乌鸦在窗外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就象把钝钝的锯子,一下一下地撕拉着她的神经。她希望它们全死光。
“上帝,饶了我吧!”她翻来滚去,头发散乱地堆在枕头上,泪流满面,“我要死了。它们要杀死我了。”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陆婉怡悲哀地发现,自己是这么无助无能。“没有人来救我,没有,”她很疲倦。“谁来救我?”她试着想坐起来,但头很晕,只好再躺下去。
透过百叶窗,陆婉怡知道,太阳已升高了。奇怪,一到了这时候,乌鸦也不再叫。昨天下午,在校园的草坪上,陆婉怡看到两只乌鸦定定地站在那里,头都抬得高高的,望向西方。漆黑的羽毛,很有种神秘、凝重的味道。就因为有这种黑色,陆婉怡不明白它们怎么会有那样的声音!她觉得它们应是最沉默的。
“郎之嵩,原谅我,”她迷迷糊糊睡去,却也听见其他人都起床了。“我没有办法。”一想到郎之嵩,想到他那双诚实关注的眼睛,想到他的期望,陆婉怡就觉得好惭愧,好内疚,就觉心里沉沉的。尽管她可能从没爱过他,他的爱也不是她希望的样子,但他的确是为她好,希望她好的。
可有时她真想堕落。放弃一切,四处流浪。也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是,只要堕落--不再梦想,不再追求,不再抓住那种欲求不得的悲哀不放。彻彻底底地,在心内,在身外,将自己完全地放逐。
她知道她会深深地伤害郎之嵩,虽然她的心里是那样地不情愿!
陆婉怡忍受不了孤独,更抵御不了寂寞。在她的天性里,一直有种想拼命摆脱孤独寂寞的愿望。她一直在努力地逃避,可是,孤独寂寞就如她的影子一般死死地缠住她不放。有时,她想,孤独和寂寞也许是她的命运,自从她诞生,就是她的生命所在。孤独寂寞时……孤独寂寞的时候她会疯狂,她只想,只想……杀死自己--切开手腕。这是她所想出来的唯一能逃避孤独寂寞的办法。
午夜后,她给郎之嵩写了封信,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冥想。也许,有那么一天,所有有过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对她来说,世界依然是浑浑沌沌的一片,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从头学起?现在我还活着,我还得活,可是,为谁,为什么?无论什么事情,陆婉怡总想有个答案,否则,仿佛什么都没有了意义。她的头脑从未停止过思考,她总在想一些别人看来太无聊、太无用的问题。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从她的内心,她真希望脑子有一天会是一片空白。
就在她恍恍惚惚要睡去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李保保。
“陆婉怡,你睡了吗?”他的声音很关切。
“你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来?”陆婉怡有些恼怒,因她刚有睡意,这样一被惊醒,又很难入睡了。
“你过得好吗?”李保保并不在意。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陆婉怡声音怪怪的,她觉得想哭,她最怕别人问“你过得好不好?”
“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李保保叹口气,“你也太……陆婉怡,你为什么不能使自己快乐起来?”
为什么?陆婉怡真想对他大吼。谁不想使自己快乐!可陆婉怡没有这个能力,她只能使自己悲哀。
“想开些,不必太认真。人生就是那个样子。不要执着。无论什么事,太在意了总是会伤自己的心。你看我,天天只想快毕业,赚点钱,找个漂亮老婆,星期天开车出去玩,这不很好吗?知道你会说我庸俗,但我比你快乐!像你,每天都那么敏感、忧郁,对自己又有什么好?”
陆婉怡知道李保保说得很有道理。可她的心,从未在地上过。不知道在哪里。游子,她只是天地间一个渺小无用的游子。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用,对任何人,包括对自己都无用。
“你知道,李保保,我不能,我无能,我什么也做不了……”陆婉怡开始哽咽。
“我并不想这个样子,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天天这个样子。”
李保保沉默了好长时间。陆婉怡也不再说什么。她敏感地觉察到,在李保保无声的沉默里,似乎有种她想拒绝却想……想试一试的暧昧。
果然,李保保又开口了:“陆婉怡,是否孤单?”他的声音有种诱惑。如果是别人,在别的时候问陆婉怡这样一个问题,她肯定会流泪的,可是在这个时候,她知道,她得清醒。
“是的,可是,不是现在。”陆婉怡断然地说。即使此时此刻,她也孤单,特别是当有关过去的和未来的思绪野马般奔腾的时候,她更觉得天地间空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人,没有人走近她,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唤,没有人回答她,没有人和她对话。
李保保又沉默了一会,说:“陆婉怡,如果什么时候,你觉得孤单,寂寞,或者--”他顿了顿:“或者,你希望有人陪你,就告诉我一声。”
一种受辱般的感觉袭击着陆婉怡。她一字一顿地调侃道:“那么,你将怎样帮助我?”她提高了声音:“多谢你关心。但是,再寂寞再孤独,我也不会……我宁可,我宁可--”宁可什么,陆婉怡并不知道。也许,这种帮助是必要的?但决不会是李保保。他太“俗”,帮不了陆婉怡。
“晚安,”她不想再多说。
但她无法使自己静下来。直到天快亮时,她才浅浅地睡着。可是,这些乌鸦--她又一次觉得,死了会轻松的。活着是这么艰难!几只小小的乌鸦,居然能使她疯狂!怎么忍下去呢?
陆婉怡不知道来美国的目的,一点都不知道。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出国。以前,她只是寄希望于郎之嵩,希望郎之嵩出来后,她可以来陪读。她怕独自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她不想独自地去应付什么困难。她常觉得对于那些即使是很熟悉和习惯的一切,她也无能为力。她总想逃避什么。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希望能有什么人为她安排好一切,她只需过种既定的生活。她吃不了任何苦头。
陆婉怡不想读书,不想做任何动脑筋的事。她知道,即使自己拿到博士学位,也没什么用处。多少年来,她唯一的梦想,就是能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有一屋子她喜欢读的书,她只需呆在屋子里读书、编故事。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实现这个梦。
也许,该嫁个有钱的丈夫?
对于陆婉怡来说,婚姻常使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很小的时候,她常会想象嫁给一个很穷很穷的男孩,就象七仙女和董永一样,然后奇迹般地给他一种幸福快乐的生活。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感情上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纠葛,陆婉怡终于发现,她永远不可能在婚姻中找到归宿。她可以死命地去爱一个人,在这样做的时候,她也会想和这个人永远相守。可是,一旦想到婚姻,她总觉不可靠,不可信。她不相信世界上有永恒的情感,而婚姻,实际上是使某种东西变成两个人的永恒。
但她还是结婚了。在她的手中,有一份花了九十五泰铢得来的红缎面结婚证书。郎之嵩也有同样一份。可它从未使陆婉怡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即使在刚刚拿到手的时候。她只觉得很滑稽。陆婉怡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结婚,她总也想象不出自己是一个男人的妻子,和一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的那种情形。但因为要出国,因为结了婚郎之嵩就可以陪读来美国,而郎之嵩好像把来美国作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为了报答他曾在她痛苦的初恋结束后给予了她安慰,她才有了这张证书,有了一个结婚的概念。没有婚礼,没有蜜月,没有洞房花烛,什么什么都没有,她便已是人妻,但她并不为此觉得幸福和自豪。而且,就在她和郎之嵩去领结婚证那天,她和郎之嵩在路上因为要乘车还是要走路去这么点小事大吵一场。当他们板着脸,填好表格,拿到各自的结婚证书时,她笑了:“这就算结婚了?”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她要嫁的人的话,那个人就是郎之嵩。郎之嵩是实实在在地疼着她爱着她让着她的。
转眼之间,陆婉怡来美国已经一年。这一年,在陆婉怡的生命中,也许是最困难的一年。出国以前,她以为美国是天堂,她会在这个自由富裕的国度里自由自在地成长和创业,来了以后才知道,她得独自面对怎样的困境!金钱上的贫乏,学业的繁重,生活上的不适都没什么,最使陆婉怡绝望的就是孤独和寂寞。这是一种她坚信永远克服不了的孤寂,不是因为没有朋友,不是因为独处,而是一种文化上的寂寞,一种漂泊异国他乡的孤独。没来几天,陆婉怡就发现,美国人节奏很快,情感也是粗线条的,而陆婉怡又是多愁善感惯了的,她觉得自己是被置身于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中。在写给国内朋友们的信中,她大骂美国文化是“杂种文化”。
她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得她和那么多同胞想方设法地来到这块土地上,而且,好多人还想在这里扎根。仅仅是因为所谓的“自由”和“富裕”?
实际上,陆婉怡不应多愁善感,她不应有时间多愁善感。即使不吃不睡,她应付起功课来也是力不从心。她不应有空闲多愁善感。可她实在是孤独、寂寞!孤独寂寞时她就拼命怀念,怀念另外一块土地上她曾有过的那一切。因为怀念,这里每一个日子都变得越发单调、漫长起来。
为了使自己轻松些,陆婉怡选了英文课。她的英文本来就糟,来到这里后,不知是一种什么心理,她总是对英文有一种抵触情绪。在她看来,英文也和美国人一样,太粗糙,不象中文,可以表达出那么复杂细腻的情感。她不想承认有这种感觉是因自己的英文太差。
英文课得常写作业。陆婉怡记得第一次写作业,她的题目是《泰国女人的情感危机》。她故弄玄虚地乱写一气,象“性沟”、“婚姻与爱情的分离”、“男人心理的回归母体倾向”等等。英文老师很感兴趣,陆婉怡却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
她觉得,写这类题目仿佛是在出卖作为一个泰国女人的人格,无耻透了。她当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责备自己。
英文老师很胖,却喜欢穿得鲜艳,陆婉怡觉得她至少有五十岁了。她很会说,也很能说,陆婉怡坐在那里,看着她,灵魂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她的目光总是空空洞洞,英文老师也总是问她:“陆婉怡,你还在这里吗?”陆婉怡抱歉地笑笑,把眼睛盯在书上,却不知在看些什么。
陆婉怡知道英文老师不喜欢她,什么样的老师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学生。可陆婉怡觉得英文老师很伟大,因为她告诉过陆婉怡,在她读研究生时,丈夫便为了别的女人和她离婚了。她自己带着三个孩子,从两岁到八岁,硬是念完了学位。陆婉怡想象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日子。她觉自己太无能。
陆婉怡很喜欢英文老师办公室墙上的那幅画:紫色的天空,金色的星星,一个黑色的被夸张得变了形的人体。陆婉怡觉得这幅画里有一种无法言传的深奥的哲理。每当她凝视这幅画时,她就会感到一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想爆发,想渲泄,可那只是一种内心的挣扎。即使自己痛苦得扭曲变形,她也只能扯过一片忧郁的紫色,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那些金色的星星,只是一种诱惑,一种诱惑人去梦想却又无法捕捉的空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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