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恐怖高校
- 一张极其普通,又极其特殊的录取通知书,一个没有名字的大学。极度厌恶学校的普通少年尹旷,因为一纸通知书来到这个所谓的大学。然后,他才觉得,以前他所厌恶的学校,简直就是天堂。在这个大学里,尹旷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拿到那张该死而血腥的毕业证!
- 大宋福红坊
“看清楚了,这是一张十块的。”她看清楚了,的确是一张十块的,她只是认为自己给了那汉子一张一百的。虽然心存疑惑,但高毅确实不敢确定自己带了一张一百的还是一张十元的下楼。此事不仅没有干扰她的情绪,反倒有利于她,很长时间里没再想那首诗的事。回家后高毅放下菜篮子,接着写下了诗的第三节(也是最后一节)——
广场上,孩子们交叉跑动/你必将和他们在一起/不为我或者谁的耳朵/永远不对着它们小声地唱/这支歌
这时候她和华云尚无离婚的迹象,至少对高毅而言那是不可想象的。并不是说这意味痛苦的分离,正相反离婚预示着美妙无比的自由和希望。高毅认为这样的好事绝不会轮到自己。她是一个曾经的已婚者,为此感到深刻的自卑。她的结论肯定也是错误的,竟以为离婚不得是她和凯斯科存在的唯一障碍。
她努力着,在灯下开列出一张至关重要的名单。入选者按照与她关系的远近和富有程度分为三个等级。她将分别向他们借钱,供华云去澳大利亚读书的学费之需。
他认为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了,错过这一村就没有这一店,因此需要竭尽全力。名单上有四十个人,明天华云将寄出四十封借债的信,他将把四十个朋友变成债主。这件事有着显然易见的荒谬,但高毅并不反对。
她回来的时候看见华云在电脑桌的盖板上工作(他们早已离异,在一套房子里分住两室只是因为房产无法分割,而卖出又需要时间。高毅将电脑桌让给了华云,将她早已弃之不用的缝纫机当桌子自己用)。她轻蔑地扫了一眼,并未作声。高毅即便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他的蠢笨。她在嘲笑他的无能一一竟然要动用四十个朋友。她在嘲笑他的那些个朋友如此不中用,竟然要四十个凑在一起才管用。她蔑视他那浮夸的本性一一四十封信以及借债的名单像铺张的刨花一样堆积在窄小的木板上,他想表明的不过是自己已经尽力。
她回来得很晚,既不作任何解释,也没有一句问候,很快地洗漱完毕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整个套间又恢复了安静。华云也只是片刻受到了打搅。
现在,他比她回来以前更加心安理得了。在她回家以前,他的思路还部分地索绕着她。当她回来后睡下就像从此死去了一样,她在他的思绪中彻底消失了。随着夜晚的深入凯斯科的形象更加清晰,也更加完整了。她半卧在床上思念着他,默默地吸着烟。她的思想逐渐趋于神秘领域,遭遇微妙而意外。后来她干脆盘起双腿,脊背绷直守住丹田,期望得到某种超然之力的指引。他默念着某人的名字,直至小腹发热,她不由地出了一身细汗。与此同时,另一间房子里的男人在梦中发出鼾声吃语——一个屋顶之下的两个世界已经相去甚远了。
华云早起上班的时候高毅还在睡觉。接着他们将错过一天,直到晚上她下班后他们再次聚首—一这仅是理论上的可能性。实际上,他们早就不在一起吃晚饭了,虽然高毅时不时还会做一次晚饭,并记着放上两套餐具。他已经习惯了自斟自酌。
当然,会为她守夜,如果高毅回来得太晚(超过十点半)他会沿着她的来路迎出去。
这只是说明他过于神经质,她干扰了他的节律,使他觉得心中有事,因而不踏实。
他并不非要知道下班后她去了哪里,如果通宵不回她只须事先通知他。高毅并不想闹得那。僵,特别是当彼此的心思都心知肚明之后。现在他们已不像以前那样拚命争吵了,毕竟还住在一个屋顶下。也许华云对高毅多了一种房东的感情,那房子是结婚前共同打拼下来的,无论结果如何,她将留在原地,而他将从此离开。所以她对这房子及其使用负有责任。华云的行为则越来越表明她是一个临时的栖身者。在他离去之后谁将进入这里呢?不用说,只能是凯斯科。
华云在一堆信中发现了那首“孩子们的合唱”。
他推醒高毅,问诗是写给谁的?
高毅说:“不写给谁。”后来又说“是写给你的。”
华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我宁愿相信不是写给我的。”
高毅说:“随便你。”
华云不再深究。他明白这也许是相互关系的新起点。至少今天晚上他可以回来得更晚些了。
他兴高采烈地去上班,她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一番干扰使高毅耽误了起床时间,差点没能及时赶到学校。上午三四节有她的课。高毅从十六路车上下来直奔学校大门,在校门口她听见了第三节课上课的铃声。学生们向各自的教室飞奔而去,突然之间校园里就变得空无一人,只有路边的几棵小树挺立着。从校门口到高毅授课的大教室足有三百米,事已至此他反倒不急不躁起来。高毅消消停停地沿着大路向教学楼走去,姿态显得格外沉着。
凯斯科今天也迟到了。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晚于高毅进入学校大门。那车在高毅的身后一阵乱响,他听见了但没有想到是她。很快,她就超过了他,骑到前面去了。他突然之间看见了她,不禁受到极大的震动。另一个情况令高毅更是瞠目结舌:凯斯科竟然在她前面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座,对着自行车链盘一阵猛踢。他想表明的是:自行车坏了,所以需要停下来修理。如果她想在前面的路上等他过去,除此之外也不可能有别的理由了。高毅永远也不会相信他的自行车真的坏了。他跳下地来,猛踢他的自行车,虽然那车的破旧程度足以使他这样,但还是过于凑巧了。
高毅从凯斯科身边走过去,不发一言。她意识到自己的脊背进入了对方的视野,姿态越发僵硬。身后的空气有着无穷的压力,似乎要将她推倒一样。她的心里懊丧不已:她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一个与他单独说话的机会。在那条路上,凯斯科的自行车很快恢复了正常,她再次从后面超过,突然间失去的机会再次来临,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作为学生,他理应主动问候老师。然而他们面朝同一方向,虽说在同一条路上数次相遇,但从来没有面对着面过。她的失礼情有可原,高老师紧张得像一只惊弓之鸟,看上去未免让人害怕。如果他是和颜悦色的笑眯眯的情形也许会有所不同。高毅为自己的生硬拘谨而感到万分悔恨。他看着她远去,再也没有停下来。他以无限温柔的目光目送她拐过报栏,消失在左手的教学楼后。
一分钟以后他再次见到她,那时凯斯科已置身于一个集体中。七十张等待已久的面孔向她抬起。课代表对她说:“高老师,你迟到了!”
高毅与凯斯科交往的三种可能方式。
一,隔窗而望。
二,感觉到身处同一个万物复苏的世界里。
三,在课堂上,她与同学们在一起,而他是他们的老师。
在第一种情形下,实际上并无高毅的位置。他作为一个窥视者被隔绝在画面以外,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第二种情形实际上只存在于高毅的想象中,凯斯科的形象是虚构的,缺乏实在性。
只有第三种情形交往才是名符其实的,然而这不过是高毅与某个集体的交往。
虽然凯斯科身处其中,也不过是七十分之一。
高毅朝思暮想的其实是一对一的接触。在那条通向学校大门的路上终于发生了此事,虽说双方未置一词,但却是切实的私下接触。当然,方式未免古怪了一些:
不曾对视(面朝同一方向)、反复再三(先是凯斯科经过高毅,然后高毅经过凯斯科,最后凯斯科再次经过了高毅。),整个过程始终被寂静所笼罩。尽管有致命的缺憾,接触本身怎么说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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