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承庆六年四月,唐家大少爷唐祈,迎娶陆家二姑娘陆安歌。
据传,当日二人婚礼,尤为盛大,集唐陆二家联姻之举,尤其唐家大少是唐氏夫妇独子,因而京内名流皆至京城唐府内道贺。在大婚当日,自唐府内,分发银钱与京城内乞丐穷苦等,还有印着百年好合的喜饼,来之各人一份。
自此,唐陆两家,风头鼎盛。
这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众人茶余饭后没什么作为,对这唐陆两家联姻也是有的话讲。
说是当日唐陆两家原因十分交好,因而定了娃娃亲的。因为陆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原本是许了陆家二姑娘给唐家少爷,两家瞧着孩子年纪差不多了,合计着连日子都快定了下来,没成想陆家二姑娘不情愿,还寻死觅活的非得嫁给傅家少爷去,气的陆家老爷子将二姑娘关起来不说,唐家听了也很不情愿,又为做派,索性只当作没过这回事儿。如此来,陆老爷子想是唐傅两家也算是相当,对此也就没多大意见,象征性了关了二姑娘几日便放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傅家也久久没有动作,根本没提要娶陆家姑娘的意思,闹的陆家姑娘好没脸。
好在陆家老爷子走了之后没多久,傅家便说是要娶陆家二姑娘,只是二人还没来得及结亲,傅家便忽然落败了。原先好大的家业,一夕之间竟就这样没了。查封的查封,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好不令人唏嘘。
再看陆家二姑娘这边,非但与傅家没个结果不说,竟在傅家出事儿之后调转了风头。想来傅家少爷方入了狱,陆家二姑娘当即嫁了去给唐家少爷,当真好势利的人。而反观之唐家,应着当年的约定娶了二姑娘不说,聘礼婚庆的场面也是合乎规矩的,甚至还要盛大几分。不谈其中的缘故,只是唐家十分的大家做派也很叫人佩服。
不过细细算来,陆二姑娘当日要嫁给傅家时,傅家落败了;嫁到唐家没几日的功夫,唐老爷子被人杀了。想来这陆家姑娘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很是委屈了唐家。
不出几日的功夫,原先只是谈资,竟又编成了故事,在各个茶馆广为流传。
彼时,陆安歌坐在茶馆的格子间里,翘着腿,一口一个瓜子皮直往一脸无辜的唐祈少爷身上吐:“我说唐大少爷,您说娶这么个没皮没脸见风使舵的媳妇儿放在家里头不说,这么硬的命相,才嫁进去一日,连自家公公都能克死。这种媳妇儿不休了叫赶回家去,放在自家府里头等着生霉呢?”
唐祈扯了扯嘴角:“怎么会,怎么会……”
“是吗?”陆安歌扔了手中的瓜子儿,挺着略显了几分的肚子站起身嚷嚷道:“不过想来,唐少爷近来当真脾性好了些。我不出门儿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我都听不下去。现下,唐少爷就任这些个该烂了嘴的浑说,还能忍?”
据说第二日,唐家少爷便买下了这处茶馆,而后找人砸了,砸的十分彻底。而后,以唐家少奶奶的名义在这处盖了间私塾学堂,专为些贫苦上不了学的孩子有个地方读书。一堆娃娃在里头每日里之乎者也,好不热闹。不过,那也是后话。
彼时,婚宴方散。
婚房前,来人跨过门槛儿,猛地停了下来,费力的靠在门框子上,看着此时眼前安稳躺在床上,依旧还盖着盖头的红装女子。步子的主人怔怔的站在门前,烛光下看的有些混沌。他不自觉的轻缓了一些动作,站在红装女子跟前儿定了许久。
“陆安歌?”唐祈不确定的叫人。
陆安歌方才坐的疲累,不自觉的竟是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会儿闻着声儿方才咕哝着应道:“嗯。”
“你在的啊……”唐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扶着床边上坐了下来。抱着床头上的木柱子半眯着眼睛:“他们要闹新房来着。我拦了,说是,新娘子不好意思,把他们都给轰走了。他们还笑我,说是……我怕媳妇儿。”
陆安歌迷迷糊糊的,隔着跟前的红纱斜过眼来看他:“那你怕不怕呢?”
“怕。”唐祈想了想:“我媳妇儿会打人,而且动不动就打我。一掐一个准。对了,她还爱瞪我,眼睛那么大,瞪起人来凶巴巴的。我挺怕的。”
陆安歌翻了个白眼摸索着坐起身,鼻翼间传来的味道让她不自觉蹙了眉头:“你喝酒了?”
“嗯。”唐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被他们灌得。你知道的,他们,烦人。特别是时家的那个少爷,哄起来着他们一起来灌我。我哪儿……嗯,哪儿能喝那么多。这不就醉了。”
说话间唐祈看了一眼一旁披着盖头的陆安歌,忽然摇了摇头,一边凑到陆安歌跟前儿,一边咕哝道:“不行,我得先看看,你是不是我媳妇儿。”
陆安歌还不等反应过来说话,唐祈就半掀着盖头,一张通红的脸便缓缓凑了过来。一尺见方的盖头底下,陆安歌连推脱都来不及,怔怔的看着唐祈半眯着眼睛与她不过半个指头的距离。
一时二人静谧下来,陆安歌看着唐祈迷迷瞪瞪的模样儿,连他咽了一口唾沫的声音都听得清晰,甚至是他周身醇香的酒气。
“你,看够了没有?”陆安歌故作镇定,挑眉冷冷的瞥了唐祈一眼。
“没有。”唐祈认真的摇了摇头。
“那你看清楚了吗?”陆安歌耐着性子问他。
“看清楚了。”唐祈又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快帮我掀开!”陆安歌咬着牙一字一顿。
“哦。”唐祈连忙帮陆安歌把盖头掀了,一时间陆安歌不大适应的眯着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凑到陆安歌跟前儿咕哝道:“媳妇儿,你那胭脂画的有点儿忒红了些,我瞧着就像猴屁股一样。不好看。你还是不画好些。”
“要你管!”陆安歌瞪了唐祈一眼。
唐祈怏怏缩了回去靠在床边上,酒气熏红了的脸木然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嚷嚷道:“哎媳妇儿,我跟你说,今天那小时家少爷,骗我来着。明明我喝了两杯,他说我就喝了一杯。还因为这个罚了我三杯,说我赖酒喝。我当时怕是也糊涂了,居然没反应过来,生把那三杯酒喝了。现在想想才觉得不对劲。”
唐祈一拍大腿很是愤慨的样子:“媳妇儿,下回咱们一起去吧。不要多,就轮着番儿的喝他。我不行了你上。我现在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咱们夫妻同心,喝不死他我!”
陆安歌费力的扶着头上的冠子,没听清唐祈秃噜着什么,只听着一句媳妇儿,忍不住蹙了眉头懒洋洋的开口:“别叫我媳妇儿,听着怪怪的。”
“媳妇儿。”
“我都说了,别叫我媳妇儿。”
“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