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龙说道:“如果我们这次无知无觉,毫无准备的出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这句模拟两可的话在赵帛听来,就像是容小龙在和他说话一样,赵帛想了想,道:“也不会吧.....现在城里这样的危局,我们又不是傻,怎么可能发觉不到?”
容小龙回应他说道:“可是我们只会认为是一般胆大包天的宵小啊。”
赵帛想想,说道:“倒也是......若不是事先知道,谁能想到这可能还和不予楼有关呢......多准备点也好。”
这个信息却不是朱成良之前能够获取的,成县令也没有告诉他。
“什么意思?什么叫和不予楼有关系?这是不予楼干的?针对你吗?”
朱成良火了:“那个姓成的故意没和我说这事!?”
容小龙又对赵帛说:“你说,官场的人会知道不予楼吗?”
赵帛认真想了想,说道:“不多吧......不予楼针对江湖,江湖知道的多些。官场的人大多被凤台童子给吸引了视线。不过方大人知道的,一些位高者也知道。比如淮城的那位成大人肯定是知道的。他可是知府。淮城的知府。可不比寻常府衙的知府。他威高,且权重。”
容小龙点头,又问道:“那县令呢?”
赵帛笑说道:“县令才几品啊?大概不够格知道和插手的。”
赵帛补充说道:“我小叔叔之前和我解释过的,说不光是凤台童子,自古但凡是嚣张跋扈的黑道,基本都是有官维护。你看像凤台童子,都敢对方卿城下手,想想看凤台童子背后的人会是什么地位?凤台童子后来还要去求助和仰仗贺兰予,那再想想贺兰予和不予楼的地位,不觉得太可怕了吗?”
“这种很难拔出的眼中钉肉中刺,肯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的。如果随随便便一个县令就能知道,万一不知天高地厚贸然下手,他死了倒无所谓,倒是头遭倒霉的就是百姓。惹祸的官员谢罪,谢的过来吗?何况就算是以死谢罪吧,那已经死的百姓不是也已经死了吗?”
“我小叔叔和我说,别怪江湖世家或者朝廷磨磨蹭蹭当断不断什么的.....这还不是因为世家和朝廷有软肋有顾及么?那估顾及那软肋就是百姓。百姓不懂,骂骂咧咧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什么的......光会讲成语......先顾好自己家的一副三分地再说吧。”
当时赵小楼是这样打比方的。他努力把这个道理讲得通俗易懂,不光是让只有八岁的赵帛听懂,连带整个赵家的下人一起科普了。
赵小楼说道:“这眼中钉肉中刺,就像菜园子里的杂草......看着确实烦人,不光烦人,还影响菜苗生长,还引虫......可是如果为了果断,为了显示利落,难道就一把石灰下去,烧光野草吗?”
赵小楼指其中一个厨子,问他道:“你会这么做吗?”
厨子的头摇的像是在逗弄小婴儿的拨浪鼓。
赵小楼再问旁人,结果得到了一堆摆动的拨浪鼓。
赵小楼再说道:“若是当即果断的撒了一把石灰,是快,可是连同那菜苗都遭了秧。如果是一颗一颗杂草细细分辨,细细拔出,速度是慢,可是伤不到菜苗。现在情况,就是无损的菜苗在骂骂咧咧,说为什么不尽快点?”
赵小楼当时问赵帛:“若是你听到菜苗骂骂咧咧,你要怎么做?”
八岁的赵帛当时不吱声。但是他事后再路过菜地的时候,看到了一颗长在青菜旁边的杂草。他盯了一会,等到厨子问他今天想吃什么的时候,赵帛一字一句道:“菜苗汤。”
......
不知感恩的菜苗,如果连闭嘴都学不会,就应该被吃掉。这是八岁的赵帛的想法。同时也是十五岁的赵帛的想法。他多多少少,骨子里还是有世家子弟耳濡目染的那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的。
不管是多么排斥已经被定好的路数,不管是多么不愿意走规划好的路,当神偷也好,去拜师也罢。他到底抗议声还是浅薄的。否则他早就离家出走了,不必至今还是做两手准备。既好好当他的执法世家的传人,又好好的想着到时候万一缘分到了,真的遇到了神偷,就听天由命,去拜师学艺,去当个盖世的神偷。
当然,他不必劫富济贫。因为他就是富。哪有人自己去打劫自己的。
到这里.......容小龙叹了一口气。
毕竟他自己也是个菜苗。
他自己也要面对随时随地可能被野草夺走养分枯萎死掉,或者被一时兴起又脑补过度的小孩吩咐挖出来做成菜苗汤。这两种命运,基本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可是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至今仍然不知道。
容小龙忽然有点羡慕赵帛。虽然赵帛大概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是他有一颗坚定地想去当神偷的理想,还有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至少茫然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
而且他对于当神偷这个想法,虽然坚定,可是却不强求。这简直是最好的状态。因为这个世间,强求二字,实在是引发了太多太多的悲剧了。
比如马上。他强求问题答案的结果,就是胳膊立刻迎接而来的皮开肉绽。强求不光是皮肉之苦,还有皮肉的疼痛。
那人大白天穿夜行衣,很是惹眼,大概这样的惹眼就是他想所求的。他蒙面之中,只露出一双细眉细眼,细眼露出冷漠笑意,看容小龙,如看一个死人。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他讲:“好久不见......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