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逻辑,有点像赵帛挂在嘴上的世家子弟怎样怎样的作风:就是找理由给自己壮胆。同时也找理由说服别人,这件事情不能不办。
何况也不是全程大包大揽的:只是去路一个过罢了。
反正自己是江湖人,就当不想参与江湖事那样。总不能几个江湖人还要去承认自己怕宵小吧?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是自己口才了得,还是被百姓大义说动还是如何的。月小鱼反正是不再说话了。
徐长生皱眉,犹豫半晌还是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意思就是先讲理,能不能过,不能过再打。毕竟从表面上看,这些人似乎是在针对朝廷。因为被害三人,不是官员就是差役。别说老百姓了,那江湖人不是扯得更远了?如果真的算错,是一群乌合针对朝廷挑衅,那么他们只要有点脑子,就不会去再惹上刀剑无眼的江湖。
至于江湖管不管朝廷的事?那就另说呗。容小龙不管,难道赵小楼还不管吗?容小龙又不能替赵小楼做主。
于是就这样先定了。
按照成县令的指路,那处沟渠距离城门口大概半日距离。快马的半日。
容小龙奇怪说道:“怎么会这么远?”
成县令解释:“那边靠鹅湖,所以饶了原路。——近路会惊到日晒的鳄鱼。所以本官把那条路封了。”
成县令还有事情没说:当时他在衙门中听捕头和师爷讲,捕头的意思就是白天去冒险,走近路到赵家求助。虽然路上可能会遇到鳄鱼。可是白日鳄鱼懒倦,至少还能够有一线生机。他争取在落日之前走出那条鹅湖范围就不会有事。
可是如果这样一说,容小龙他们可能也会选择走这条路,虽然说为了避免正面冲突是一件好事。可是万一真的遇到鳄鱼葬身腹中.......成县令想到这里,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
这可是城中百姓唯一的希望啊......
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成县令已经踱步出了酒楼。他站在大门口左右张望,他在这个县城上任快要三年,实在是太过于熟悉这个县城的每时每刻了。眼下是正午,正是县城中人员往来最密集的时候,吃饭的,投宿的,跑腿的,回家的,等等等等......还有行人往来不绝,散学的孩子奔跑回家吃饭......一片繁忙景象。
成大人每日中午坐轿回家,都会忍不住掀开轿帘朝外张望。看这民生,看这民安。
而如今不过两日光景。这样的景象就恍如隔世了。如今大街上不管是左看还是右看,都是空荡冷落,街上零星几个行人都是快步穿行,脚下匆匆,似乎那鹅湖的鳄鱼如今已经光临城中,随时会从某个角落窜出那样可怕。
而成县令身后的酒楼也是门庭冷落。住店的人,除了容小龙一行脸上还有些淡然之外,其他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他们大多都是过路再次的行脚商人,预备再次过夜之后继续启程前往淮城或者金陵做生意。但却意外被困于此。困一日就是一日的钱,何况有些货物也禁不起时间的消耗。或许城外有鳄鱼,有拧断他们脖子的恶匪,可是再不走,他们当下就会眼见的家破人亡活活饿死。
容小龙说得对,稳定民心是一件多么不易,且耗时长久,劳心劳力的事情。可是扰乱又多么容易呢,只要挖一条沟渠就行了。
成县令甚至觉得自己死的实在是恰当:原本那些叫嚷这要见父母官的一听到县令的死讯就闭嘴了。一城父母官都死了,他们眼下甚至都找不到出气和申诉的对象。一肚子的怨气,一肚子的抱怨,被迫憋在了心里。
他们不敢再往上骂。
唯一敢骂的人,死了。
成县令作为一缕亡魂看着那些无声的在怨声载道的人。居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
他们大概会懊恼,为何县令会死,死了就没有埋怨的对象;他们大概也会震惊,居然县令也会死,那这个城池有何安全可言?有何防备可信呢?没有一个人会惋惜,死的是个人,是个仅仅三十而立的人。他应该不是人,他是个县令,是个符号,不管是姓成还是姓赵钱孙李周吴正王,他都是个县令而已。
县令眯着眼睛望向城门口的方向,其实从这里看去,根本看不到城门楼的。他只能看到街道的那些闭门的商铺和土路。眼下阳光正好,蓝天如水洗一般,一丝云朵都看不到。阳光直直拂落地下,光影中能够清楚地看到有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在空气中打转。
他面前走过一双鞋,两双鞋,都是匆匆脚步。直到过了很久,才有一双皂靴踏着施施然的脚步慢悠悠走来。一直走到成县令的眼前,站住了。这个皂靴的主人穿一身锦衣,束锦带,在网上看,是一双如玉一般的修长的手,手上松松握着一般成色极好的扇子,他眼下正在不紧不慢地用扇子敲击自己的手心,一下一下,没有节奏,很是安逸。
安逸这个词,和眼下城中的气氛很是违和。
成县令不必在往上看,便就继续低头打量空气中旋转的灰尘,同时嘴里还是打了个招呼,他说道:“朱公子。”
朱成良也礼貌回礼,说道:“成县令。”
朱成良过来其实是觉得这个场景好笑。他想过来嘲笑一番,但是等到走到前来,面对成大人的一脸凝重,他又觉得到嘴边的玩笑话又太和不合时宜了。可是这话既然都到了嘴边了,又不说,这也太委屈这话了。
朱成良想了想,把这嘲笑就转成了半是宽慰半是玩笑的玩笑话,朱成良说:“适才我远远瞧,成县令一生寝衣在这门口这作态......有些有趣的很。”
成大人面对这样的话,回应的是一句干巴巴的‘呵’。
还不如不理会呢。这样的回应直接让朱成良尴尬起来。两只鬼在门口遭遇到了冷场。朱成良凭借站立的优势,毫无顾忌的翻了个白眼,抬脚走进了客栈。
他一路通行无阻,来到了容小龙的房间。容小龙正在和赵帛准备东西。卫华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袖箭,改装了一下徐长生的长箭,做成了何时隐藏在袖子里的大小。朱成良见此情境,劈头就问道:“你真的答应那个成大人啦?要去帮他出城求助吗?”
容小龙大概是顾及赵帛和卫华在场,他实在是不想在更多人面前表示自己可以见鬼的天赋异禀。虽然这事在赵帛和卫华面前已经不算是秘密。可是他还是不舒服。于是虽然耳朵听到了朱成良的问题,他的回应却只是一个微不可见的点头。
朱成良见到这个回应,他虽然一早就聊到,而且这事还是因他而推荐的。朱成良还是忧心:“万一真的硬碰硬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