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妾?能有多美?文和,你是不知,此城有女,闺名芊芊,待字闺中。我曾远远观之,清冷如冰,面容俏丽,实属美人,可惜,我派人旁敲侧击,此女却是眼高于顶,非公卿不嫁。”
说罢,杜曦一脸憧憬,唏嘘不已。
“此言差矣,你派人以县丞之名下聘,那女必会应允。”贾诩淡然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眼高于顶,其父母未必,你是县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家想在这里安稳,其父必定应允。”
“哪里有那么简单,人家可瞧不上我。娶妻尚且不同意,纳妾就更没戏了。”杜曦苦涩一笑,刚要反驳,忽而,一个小吏快步走入,看了眼杜曦,又看了眼贾诩。
“此人是我挚友,不必避嫌,有话但说无妨。”杜曦皱眉斥道。
“大人,大事不好,县令交代的水渠一事,未能及时完工,县令让大人过去,属下看县令面色,大是不渝,特请大人知之。”
“我倒是何事,原来是这事,这虽然是本官办事不利,却也时日仓促,怪不得本官。”在外人面前,杜曦立即面容肃然,摆出官威。
“不可,万万不可,你若不请罪,日后必有大祸。”贾诩连忙道,“一则,县令对开垦良田一事,高度重视,法不容亲,你不请罪,难平民愤,二则……”
贾诩走进杜曦,附耳低声道,“君臣之道,最重者莫过于情,吕布若不怪你,必会消弭情分,情分散去,再高的官,亦不过旦夕之间化作平民。”
杜曦这才皱眉点头,领着小吏出门。
“时机,快到了,吕布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汉失其鼎,群雄逐鹿,这其中,必有他一席之地。”贾诩对吕布倒也推崇,连君臣之道都说了出来,可见一斑。
只因这吕布,军政兼顾,自大胜而归,不过半年有余,期间,就多股为数众多的难民、山民投靠,人口膨胀,如今已入户籍者,有两千户!
更有商户为了购买牛羊、马匹以及些山间肉类、灵芝,民间特产奶酪等等,诸多特产不必一一列举,更重要的,无非就是牛羊,马匹,马匹是战略物资,按照并州的规矩,训练有素的战马是不会轻易贩卖的,因为这是属于汉朝的,要每年进贡。可即便除去战马,也有些劣马,足以代步,可以用来买卖以及为数稀少,却各个价值千金的西域宝马。更有耕牛,幼羊。都是商人来此的主要目的。一时间,并州各地的小商走郎,云集于此。
这里需要着重提醒,并州之马,与西域之马,是两种战马,虽无云泥之别,可西域战马却更加强壮高大,极善脚力,平常时,都是高价从西域购买,西域鲜卑匈奴方面,都是极力扼制送到汉朝战马的数量,哪像吕布,直接给人家老窝端了,这种行为,也就是几百年前,光武帝、李广、霍去病等人干过。
因为,灭他人族,尽获其家产,这是撕破脸皮,不共戴天的……不过说实话,并州与胡虏,早已是不共戴天,只是各地县令太守,都是汉朝派来的文士,只管政治,本身缺少了些血气,生怕打败了仗,被屠了城,给自己的仕途路上整个污点。因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是被动防御。
并州缺的,是像吕布这样敢打敢拼的人,带个头。那些被屠过城,流落在外的山民,听到吕布的事迹,都纷沓而至。
不管怎么说,吕布凭借着领军攻打鲜卑的零散部落算是发迹了,一朝云起,成了塞外三郡的大红人,百姓对吕布,大有赞赏。
为此,吕布将武都城再度扩建,如今,占地百亩,竟远胜郡治九原城,就连太守杜秋,都多次携家眷来这里游玩,与吕布饮酒共乐,相交甚欢。
武都城,屹然发展成了一座大城,越发雄壮巍峨,城墙厚重,城门前,人群络绎不绝,平民们,背着农具,兴冲冲的赶路,商户风尘仆仆。
武都城外,八千亩良田不远处,数骑正立于山丘上,遥遥观望。
当先者,一身县令官服,身姿雄伟,面容刚毅,正是吕布,左首一人,面容儒雅,头顶玄冠,身披黑服,正是县丞杜曦,右首处,却是顶盔掼甲的张辽。
“主公,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公治罪。”杜曦久管城中事务,公务繁忙,面容不必以前白皙,显得黝黑,神情更是疲倦,前几日,吕布下令挖掘水渠,引水入田,杜曦人手不足,连日加班,却未功成,当下拱手黯然道。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以往,没有挖水渠的先例,怪不得杜曦。可因杜曦办事不利,害得民众迟迟不能种田,不惩难以服众。
“唉,这些日子,我忙于军务,倒是难为你了。”吕布垂首,不见喜怒哀乐。“无碍,你办事勤劳,此事仓促,令民众晚些日子再插秧倒也无妨。”
见吕布丝毫没有治罪之意,杜曦心下方才一松,忽而,想起好友的嘱咐,连忙道,“请主公治罪。”
“哦?”吕布微微抬起眼睑,淡淡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罚俸禄半年吧。传令下去,让工匠加快进度,明晚之前,务必竣工,违者严惩不贷。”
这处罚不大,杜曦如释重负,“多谢主公!”
“来年秋收,我必用兵,只是我这心中,却有诸多疑惑,不知该当如何,诸位都是布之肱骨,若有谏言,但说无妨。”吕布说罢,看了眼张辽和杜曦。
“明公,当今胡虏其势不小,幽凉并,都有异族寇边。并州边境,连绵万里草原,总连三郡,乃有十二个大部落,少者万户,多者两万户,或是鲜卑王庭贵胄一族,或是匈奴,其匈奴者,与汉亲善,属藩臣服,却因鲜卑势大,暗自联合,这十数年来对并州愈发觊觎,心怀不轨。单说武都境内,离武都十余里就有两大部落,分别是鲜卑阿西部匈奴突兀丸部,阿西部族中大汗乃当年檀石槐麾下爱将,整个鲜卑鼎鼎大名的勇士,可搏虎狼,有万夫不当之勇,颇负战功,今虽老矣,却老当益壮,恐怕难以对付,其部更是有一万二千户,各个悍勇,是鲜卑精锐,委实强敌。匈奴突兀丸部,为匈奴王室一脉,共一万户,这两部如鲠在喉,又兵马雄壮,以末将愚见,我军虽壮,却恐难胜之,不如向州牧请援。”张辽拱手道。
“恩,说的不错,杜曦,你呢?”吕布将目光放在了杜曦身上。
杜曦面容一滞,连忙道,“此事事关重大,请许属下多加思虑,再告与主公。”
“恩,是这个理,也罢。你公务繁多,不必在这里陪我,退下吧。”
很快,杜曦驱马消失在吕布视野中,张辽这才不解道,“明公,杜曦勤勤恳恳,只是一小错,说说便罢,何必罚俸禄?”
“唉,今日他能延误耕种,明日,就能延误我大军粮草。”吕布幽幽一叹,道,“看来,随着时间推进,武都城越来越大,我需要一个有真材实料的文士,来辅佐我啊。文远,我令你建立枢机处,可有眉目?”
这枢机处,犹如明朝的锦衣卫,吕布几个月前建立,一是用来收集情报,二是用来监视,三是用来暗杀。
“禀报明公,已征得三百余伤残老兵愿意加入,可是若要扩散全国各地,光靠这些人恐怕…”张辽面有难色。
“三百人,够用了,就以这三百人,任以高职,可自行搜罗人手,最好是五六岁的孤儿,从小培养以为根基,再找些闲汉泼皮收集情报。”吕布淡淡道,“钱财方面,一定要不吝赐予,令其早日成事。”
“喏。”张辽连忙拱手应诺。
“还有何事?”
“禀报主公,属下前些日已领鲜卑营出兵讨伐鲜卑阿西部归来,尽屠其众,鲜卑营上下无不用力。”
阿西部,是这片草原上不值一提的小部落,仅有八百户。由于吕布大肆突族,闪电袭击,驰援的大部落也拦不下吕布,因此草原上许多小部落都移居数千里之外,就连两个万户级别的部落,都胆战心惊,搬做邻里。阿西部,是撤离不及时的,吕布令鲜卑营进军,只是看看他们的反应,是否,真的面对同族,亦能狠下心痛下杀手,今日一看,果真如此,看来仿照满清八旗的制度,确实有效。
鲜卑一直进军并州,为了什么?无非几种,粮食,钱财,女人。而权力,更是扎根在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本性,有这几种控制,不怕鲜卑不听令。
话是这么说,想是这么想,可吕布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每晚做梦,都会梦见被鲜卑人包围,伸颈待戮。久而久之,心生不祥。隐隐觉得,这鲜卑营,终究是个隐患。
“恩,我明白了,下去吧,我稍后再回军营。”吕布摆摆手,遣退了张辽,领着数骑,在山丘上往来游荡,幽深的目光,注视着白云苍狗,这些日子,吕布心乱如麻。
不管怎么说,他大肆种田的举动,想必已经流传到了草原上的某些大部落之中,估计就连王庭,都经受不住这种诱惑,一场你死我亡的恶战,在所难免。
今时不同往日,吕布已有四千大军,分别为,八百陷阵营,两千狼骑营,一千新兵步卒。
几个月后,就要几千人,去打几万人。
也罢!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