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凤时锦不想提只言片语。她知道自己很生气,可也仅仅是自己知道而已,她不想让师父也知道其实自己这样小气。凤时锦不回答,只是争了争手里的扫帚,君千纪也不勉强她,兀自从她手上拿过扫帚,道:“既然要扫,就让为师来。”
然后凤时锦站在一旁垂着双手,手里空空如也,怔怔地看着君千纪在她院子前清扫了落下来的槐叶。他动作不急不忙,扫帚是用春日里细长的竹枝扎成的,落在地面上,留下一根根细小的竹印,即使他扫院子也能扫出一股子清贵来。
这样,自己还会对他生气吗?
为什么会对师父生气呢,这明明就是大不敬。可是凤时锦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最后君千纪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量笼罩下来,轻声问她:“为师并没有答应她,你为何要生气?”
凤时锦口是心非道:“师父受万人敬仰,绝代风华,像凤时昭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也仅仅是救她一命就能虏获了她的芳心,徒儿应该为师父感到高兴,为什么要生气呢,徒儿一点也不生气。”她仰起头,没心没肺地微微笑,“方才听师父所言,徒儿差点就以为你会答应了她呢。”
“你知道为师不会答应。”
凤时锦点点头,道:“我知道,那是因为以前师父曾亲口对我说,大晋还没有哪个国师有娶妻,所以徒儿就以为师父也不会娶妻。今日听得师父亲口承认,想必当日只是师父一句玩笑话吧,只有徒儿一人当真。”
说罢不等君千纪说话,转身就欲回房。只是将将走了两步,冷不防手腕一紧,她瞠了瞠寥落的凤目,转而就被君千纪扯了回去。
袍裙在晚风中飞扬,腕间的一股力道拉着她堪堪回身,便见君千纪广袖轻抬,白皙干净的手指往她头上的发髻轻轻一捏,竟是抽出了她挽发的那支檀木簪。
霎时三千青丝随着袍裙和晚风一起飞舞,那脸上惊诧的表情和凤眸里的流光成为最璀璨的点缀。
她险些撞在了君千纪的胸膛上,心里砰砰跳,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男子的气息带着幽幽的槐花香,似山野里一道纯粹的风。
两人离得很近,近在咫尺,同色的衣角两相交融。君千纪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手,而是停留在半空中,看她的眼神竟有些痴,声音里保持着惯有的镇定,低低道:“大抵人都是这样,一个人会寂寞,得不到的会心心念念,为师亦免不了如此。一生那么长,你以为,仅仅是陪伴就足够了吗?”
凤时锦心悸,悸得发痛,整个胸腔都被充盈得胀胀鼓鼓的。她挣不开君千纪的手,偏又贪恋他掌心里的温度。
明明知道,这样不可以。这样下去,就永不能全身而退了。她不知道师父怎样想,她却是想要抽身而退,不可靠得太近,不可执迷眷恋。
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生气?她想,她不过只是想安静地陪着他,哪怕一生也可以,一生都做他的徒弟,和他不远不近地相处着。
当君千纪凉薄的手指轻轻抚上凤时锦鬓角的发丝时,她轻轻颤着,任那修长的手指穿插进发中,有种酥酥麻麻的微痒。她情不自禁地偏头,想去蹭他的掌心。
那股悸动薰热了凤时锦的眼眶,她问出了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一开始,你大可以告诉我,以后你要是遇到了你喜欢的人,你总会娶妻,而我不可能陪伴你一辈子。你一开始这样说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要让我抱着希望,现在却又打破我的希望呢?”她抬起头,看着君千纪的眼神有不属于一个少女的复杂,又哀又痛,又喜欢又不舍,“师父,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你当着凤时昭的面尚且可以说真话,为什么当着我就不行?是不是,是不是把她救了以后,你才忽然有了娶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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