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是派了司行霈的副官,连夜跟踪顾圭璋。
副官办事极有效率,干脆利落。
找到宝来的尸骨之后,三姨太苏苏和妙儿痛哭。
宝来左边无名指从小就是坏的,断了一个关节。尸骨拿过来,三姨太和妙儿知晓就是她,一点侥幸也无,宝来的的确确是死了。
一瞬间,三姨太和妙儿倒也宁愿找不到她,将来老了就心存幻想,说宝来其实是跑远了,如今儿孙绕膝呢。
尸骨摆在眼前,幻想全没了。
三姨太怒极、悲极,恶气攻心,两眼发黑站立不稳,妙儿连忙扶住她。
良久,三姨太慢悠悠醒过来,再也不顾其他,放声嚎啕大哭,把四姨太、五姨太和顾缨全惊动了。
“她怎么了?”四姨太担心问。
五姨太看了眼顾轻舟,心想肯定跟顾轻舟有关。
“没事,都回去吧。”顾轻舟堵住了房门,不让她们进来。
四姨太感觉家中风雨欲来,三步一回头,希望顾轻舟能透出点内幕给她。
然而顾轻舟面容平静,一张脸似块美玉,剔透无瑕,同时也毫无波动。
“若是我不做顾家的姨太太,宝来就不会枉送了性命。”三姨太哭着道,“宝来最有骨气,她饿死也不肯从了男人,才被老爷杀了。是我拖累了她。”
“此事,错只在一个人。”顾轻舟肃然而笃定,“你若是自责,未免太傻!”
三姨太哭红的眼眸里,顿时泛出殷红的血丝。
是啊,是顾圭璋杀了宝来,不是三姨太!
丧心病狂的,只有顾圭璋一个人!
顾圭璋贪嘴,在美色上从不苛刻自己,可宝来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啊!他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想下手!
遇到抵抗,他为何不放了宝来,反而要害死她?
最恶心的,可能是他把宝来杀死之后,还当具艳尸,如了心愿
三姨太这么一想,气血翻涌急促,血不归经,顿时吐出一口血,实在是气极。
妙儿显然和三姨太想到了一处,她已经手脚无力,跌坐在地上匍匐痛哭。
“我要杀了他!”三姨太咬着牙,被泪水洗过的眸子里,蹦出凶光。
顾轻舟拍了拍她的肩膀,任由她们主仆俩哭一场,宣泄悲伤。
三姨太哭了一夜。
顾圭璋也彻夜未归。
顾轻舟叫人把顾圭璋打晕,又把他的qi chē开走,宝来的尸骨带回来。顾圭璋哪怕醒了,想从城郊走回来,总得两三个小时。
翌日清早,顾轻舟去见了三姨太。
“我答应帮你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最近不许轻举妄动。这话,我再说一遍。”顾轻舟对三姨太道,“不要轻举妄动,别帮倒忙。”
三姨太的才智有限,而顾轻舟是足智多谋的,她愿意相信顾轻舟。
“我知道的,轻舟。”三姨太压低了声音。
宝来的尸骨,顾轻舟托付给了锡九爷,让他送到相熟的道观,给宝来念了三天的往生咒,然后将尸骨焚烧。骨灰装在一个小小的首饰匣子里,拿回来给了三姨太。
三姨太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捧住,眼泪又泛上来。
顾圭璋也从城郊回来了,脚底走起了一排水泡。丢了尸骨、丢了qi chē,只捡了一条命。
这对顾圭璋打击很大。
“是谁埋伏着抓我?”顾圭璋心想,“他会不会去告我shā rén?”
他怀疑是那个算卦的郭半仙。
可又不对,他没告诉过郭半仙他要去哪里。
心中满腹担忧,加上惊吓过度,以及其他一连串的打击,顾圭璋郁郁寡欢,病倒了。
顾圭璋一病,顿时如了三姨太的愿。
三姨太跟妙儿合谋,想在顾圭璋的药里再下毒药。
顾轻舟却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三姨太立马就收起了小心思。
“不要脏了手。”饭后,顾轻舟见三姨太不死心的样子,低声对她道,“一旦脏了手,就是亲者痛仇者快,报仇也大打折扣了。”
三姨太一开始没明白,而后醍醐灌顶般,心念澄澈了。
顾轻舟做的,是借刀shā rén。
自己干干净净,不沾染血腥。
人性是很复杂的,最可怕的不是罪孽,而是流言蜚语。
顾圭璋死在家里,谁是凶手?
一旦查起来,顾家的女人们全部都有嫌疑。外人只享受谣言带过来的谈资乐趣,却不在乎真正的结果。
哪怕查清楚非顾家女眷所为,以后顾家的女人们身上,都背负着“shā rén凶手”的字样,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三姨太需要这样的结果吗?
她当然不需要!
当年秦筝筝是怎么死的?
秦筝筝是自己爬去了警备厅,自己交代了所有的罪行,再自己上吊自杀的!顾轻舟没有沾染半分,反而获得了无数的同情。
“不要脏了手”这几个字,像是人生格言,顿时钉在三姨太的心头,一个字一个字的钉上去。
“我明白了。”三姨太认真看着顾轻舟,言语中已经是大彻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