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绍却不语。
“你不想做顾家的儿子?”顾轻舟反问。
顾绍不想。
他不是不想做顾家的儿子,他只是不想做她名义上的兄长。
兄长,意味着什么可能也没有。
顾绍心中有淡淡的抵触。
他柔软而善良,也不知道如何去争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着他的幻想,幻想有一天,机会来临时,身份不是他们俩之间的鸿沟。
“我不知道,舟舟。”顾绍低垂了脑袋。
他们俩拉着手,像两个过马路的小孩子,一起抵御危险,一起走向马路的另一边,寻找新的生活。
顾老太停灵三天,就出殡了。
顾家乡下来的人,将她的棺材扶棂回了老家,顾圭璋没有去。
顾圭璋还要办秦筝筝的葬礼。
顾家老宅的人,只留了两个人,给秦筝筝送葬。
秦筝筝也只停灵三天,埋在城西的公墓里,一方小小的坟墓,装着她的尸骨。墓碑上有她的名字,亦有她的zhào piàn。
顾缃和顾缨哭得断了气,顾圭璋也好似苍老了十几岁,姨太太们识趣不多话。
只有顾轻舟和顾绍比较平静。
“很奇怪,顾维居然不回来参加她母亲的葬礼。”顾轻舟心想。
顾维在南京,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公开吗?
顾轻舟也试探着问了顾圭璋:“您听说当初南京要提审太太吗?”顾圭璋愕然:“南京?”
他没有听说过。
顾维的消息,仅限于司督军,以及抢了电文看的司行霈,其他人都不知道。
可能是地位还没有站稳,顾维暂时也没透半点风声。
“顾维是很有主见的。”顾轻舟心想,“当初她敢跑,就不同于顾缃和顾缨的软弱;她还能改头换面,抹去从前的身份,更是本事了得。”
于是,顾维成了个炸弹,悬在顾轻舟的头顶,也不知道她何时落下来炸开。
此事,顾轻舟没有跟顾家任何人透露,包括顾绍。
秦筝筝死了,顾缃和顾缨姊妹俩,偃旗息鼓的,特别怂。
得势嚣张、失势时怂怯的人,顾轻舟一点也不可怜她们,只感觉深深的厌恶。要是没了秦筝筝,这两姊妹还能有点骨气,顾轻舟也许会高看她们一眼。
顾公馆仍是二姨太当家。
偶然顾轻舟回来,能听到家里的欢声笑语。
秦筝筝死了,压在姨太太们头上的重石,也彻底消失不见了,每个人都拨开乌云见明月。
十月底,周末的时候,顾轻舟听到二姨太和顾圭璋商量:“家里的佣人,辞掉几个,咱们都节省点。老爷还如此年轻,肯定还要再娶个新太太,处处要用钱。咱们家,总得有个女主人不是?”
说是替顾圭璋着想,实则是想把秦筝筝的亲信佣人全部赶走,换上一批自己的人。
顾圭璋没想那么深,只是二姨太的话,鼓舞了他。
升官发财死老婆,秦筝筝死了,顾圭璋的前途说不定就正式开始了。
再娶个二十来岁美貌如花、留过洋的名媛,岂不是赏心悦目?
“好,听你的。”顾圭璋难得露出点笑容。
顾家的事,舆论还是有极大的水花,不少人指指点点的。
司公馆的老太太,就把顾轻舟叫去,安抚了一番,又给她做了好几件衣裳、买了首饰,安慰她。
学校也少不了风言风语。
班上的同学,虽然背后当笑话说,当面还是同情顾轻舟的。
“没想到,你母亲那么惨,你要节哀啊,报应总算来了不是?”
这些话,顾轻舟听得有点麻木。
到了冬月初,眼瞧着就是顾轻舟的生日了,她想给乡下的师父和乳娘发一封电报,可想到上次司行霈派人去乡下找,万一电报泄露了行踪,可怎么办呢?
顾轻舟犹豫了几天。
她不想司行霈找到她的乳娘和师父,但又很想念他们。
犹豫再三,顾轻舟给她的另一个师父张楚楚发了封电报,请张楚楚想方设法联系她的师父慕宗河。
冬月初七,顾轻舟收到了师父慕宗河的电报。
“安好,吾儿勿念。”
电报只有六个字,顾轻舟的眼泪却顺着电文淌下来。
到了冬月初八,正好是西洋历的十二月二十三。
明天就是平安夜,学校安排了文艺演出,顾轻舟前段时间请假,没有参加任何一项。
圣诞节之后,又是周末。
学校放三天假,两天文艺表演,司行霈就派人替顾轻舟请了五天的假。
“走,我带你去趟su zhou。”司行霈已经准备好了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