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听到门口的热闹声渐渐没了,刚要关上窗子,一只翠鸟唧唧地飞了进来,她伸出手,那翠鸟落在了她手上。
她伸手解掉它腿上绑着的信笺,打开看罢,顿时失笑,对翠鸟说,“你的主子看来真是闲的发慌了,既然如此闲不住,我给他找点儿事儿干吧。”话落,转身从桌前拿了纸笔,回了信笺,又绑在了翠鸟腿上,翠鸟亲昵地啄了啄她手心,又飞走了。
叶裳捧着圣旨回来时,便看到苏风暖满面含笑,似乎心情很好,他挑眉,“我刚刚看到一只鸟儿,来传信的?什么人让你一大早上心情这么好?”
苏风暖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圣旨,对他说,“你不是要一个独臂人吗?我已经让人给你找了。”
“什么人?”叶裳看着她,执着地问,“我说的是让你心情好的那人。”
苏风暖转回头,“我师兄。”
叶裳皱眉,“你有师兄?怎么这些年一直未曾听你说起过。”
“没事儿说他做什么?”苏风暖伸了个拦腰,见他眼底有两片浓浓的青影,对他道,“你一夜未阖眼,受不住了吧?如今接了圣旨,既然都安排妥当了,快去睡吧。”
叶裳轻哼一声,随手放下圣旨对她说,“和我说说你师兄。”
苏风暖无语,“说他做什么?”
叶裳看着她,“想听。”
苏风暖对他挥手,板下脸,“快去睡。”
叶裳伸手拽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这才发现她衣衫单薄,没披外衣,低头看去,她光着脚,顿时问,“你醒来多久了?怎么光着脚站在地上?”
苏风暖撤回手,“没多久。”话落,转身去穿鞋和外衣。
叶裳见她又要去穿侍卫的靴子和衣服,立即问,“你很喜欢穿我府中侍卫的衣服?”
苏风暖白了他一眼,“如今这里只有侍卫的衣服,不穿这个,穿什么?”
叶裳恍然,对她说,“别穿了,我让千寒给你买一套来。”
苏风暖想了想,摇头,“我昨日来时,天色阴暗,穿着女子衣服进了府中,除了孟太医,到没多少人注意。今天我若是穿着女子衣服走出去,被人见了凭地揣测,麻烦,还是这样吧。”
叶裳想想也对,不再阻止她,脱了鞋,躺去了床上。床上依然残留着她的女儿香,淡淡的,十分好闻,他轻轻嗅了一口,对她说,“灵云寺的案子未查出个所以然,灵云寺的山门依旧封着。没个三五日,山门估计不会开,京中贵裔府邸的家眷们没法出来,王夫人和苏夫人自然也不会回来。这三五日你就别回府了,在我府中待着吧。”
苏风暖立即反驳,“待在你府中多无聊,不要。”
叶裳看着她,“不会无聊,你扮作我的侍卫,跟着我一起查案。我先睡一觉,下午去刑部和大理寺。你也跟着我去。”
苏风暖眨眨眼睛,对他说,“皇上这圣旨是一力主张吧?如今朝野上下,估计十分轰动。”
叶裳笑了一声,凉凉地说,“何止轰动?”
“有很多人反对吧?”苏风暖又问。
叶裳又笑,“皇上直接下的圣旨,圣旨一下,谁反对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怎么反对?六部和御史台哪个不清楚皇上是提携我当做他收政的这把剑?宗室素来没有话语权,自然希望有个我出来,谁会有意见?至于国丈府和太后,若这些案子不是他们背后所为,他们就要避嫌,更不敢阻止了。”
苏风暖好笑,“皇上这个契机拿捏的可真好。”
叶裳“嗯”了一声,对她不满地说,“你怎么不表扬我?若我不给皇上这个契机,他也没法拿捏。”
苏风暖无语,对他说,“快睡吧。”
叶裳闭上眼睛,浓浓地说,“本该陪你一起吃早饭,可我实在困的很,你稍后自己吃吧。”
苏风暖点头,说话间已经收拾好了,出了房门。
千寒听到动静,对里面望了一眼,说,“姑娘,我去给你端早膳。”
苏风暖颔首。
千寒向厨房走去。
苏风暖站在门口,房檐有雨珠落下,噼里啪啦的,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容安王府实在是静得很。看不见几个仆人,实在有几分冷清。
千寒不多时便端来了早膳,苏风暖见又是药膳,吃过之后,对千寒问,“卫老如今在账房?”
千寒点头。
苏风暖打着伞出了房门,去了账房处。
卫老正在算账,噼里啪啦地打着珠算,桌子上摆着好几个账本,都摊开着。
苏风暖来到门口,叩了叩房门,卫老向外看了一眼,起身打开了门,对上苏风暖的眼睛,笑着说,“若非姑娘这双眼睛,小老儿实在认不出来这样精妙的易容术,姑娘请。”
苏风暖对他笑笑,“我没打扰您吧?”
卫老摇头,“姑娘说的哪里话?不打扰,不打扰。”说完,请她落座。
苏风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从怀中拿出三本账本,递给他,“这是这两年多堆砌的账目,还要劳您费心了。”
卫老伸手接过,摇头,“不劳烦。”话落,放下账本,对她问,“这三本账,还是不让世子知晓?”
苏风暖点头,“他又不管账,就不必跟他说了。”
卫老闻言笑了,对她道,“世子虽然不管账,但人却是聪明,这些年,只当不知,其实他心里是清楚的。”
苏风暖笑着说,“他清楚就清楚,也没什么,不用刻意跟他说就是了。”
卫老点点头,“姑娘这些年私下入容安王府的账已经有十多项了。昔日,容安王府一贫如洗,王爷清廉,一直靠王妃的嫁妆贴补府中用度。当年边境一战,粮草急需,王爷、王妃甚至掏空了容安王府作为娘草供给。所以,世子回京后,府中真是除了一座空府,再没留给他什么。还是苏大将军离京前,变卖了家当,留了一笔银钱,给了世子补贴己用。再加上皇上、太后、贵妃的赏赐,才支撑了几年年。”
苏风暖点头。
卫老道,“几年年后,便收到了姑娘给的第一笔账,当时小老儿问了姑娘,姑娘却不告知是哪里来的。如今一晃这么多年,每年都能收到姑娘给府中的进项。林林总总算起来,如今的容安王府,竟然比国库还充盈了。真是令小老儿敬佩姑娘营生的手段。”
苏风暖笑着说,“我这些钱,来路不算正。”
卫老笑着说,“这些年,从账目上,小老儿也看出些门道,开采私矿,贩卖私盐确实不算正。朝廷有法纪,监行有督查。不过姑娘能躲过朝廷监察,这么多年,委实令人刮目相看。”
苏风暖笑着说,“如今不做了。这是最后三本账。”
卫老一怔,看着苏风暖。
苏风暖道,“这两年八个月,我没来京,叶裳以为是我气他,其实也不全是。我是去处理这些了。开采私矿、贩卖私盐,毕竟不能久久为之,尤其是如今皇上老了,新旧更替的时机不远了。还是要走正途。我虽为叶裳,但也不想他将来被人挖出这个底子诟病。所以,用了些时间,扫了尾,断了个干净。如今的产业,都是光明正大的。”
卫老恍然,“姑娘聪颖睿智,不贪不燥,知足收手,明晓事有可为,宜时宜地宜事而为,难能可贵啊。”
苏风暖失笑,“你可别夸我,我最禁不住被人夸。”
卫老感叹,“世子遇到姑娘,何其有幸。”
苏风暖笑笑,不语。
卫老看着她,“皇上有意为世子和姑娘赐婚,心气极高,姑娘在太后面前闹了一场,已经招太后不喜了。若是使使劲,皇上圣旨一下,许了这门婚事儿,可真是一门好良缘。”
苏风暖收了笑,摇摇头,“我不嫁叶裳的。”
卫老一愣,惊异地看着苏风暖,“姑娘此言怎讲?你和世子自小便交情深厚,姑娘为世子做了这么许多事,显然是心里有世子,如今大好的良缘摆在这里,姑娘为何说……”
苏风暖摆手,制止住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再抬起头,对他笑着说,“没有为什么,我只是希望他好而已,护着他而已,他娶妻生子,一生安顺,便是我的心愿了。”
卫老面色实在难以形容,瞅着她不像说假,试探地问,“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心理有喜欢的人了?”
苏风暖摇头,“没有,只是心愿如此罢了。”
卫老一时没了话。
苏风暖站起身,对他笑着说,“您忙着吧。”
卫老连忙起身送她,直到她离开,他关上房门后,依旧因为她的话久久难以平静。他总以为这是一桩大好姻缘,世子是爱极了姑娘,姑娘一个女儿家,这些年为世子做到如此地步,常人难极。可是没想到,今日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他听到后,都觉得难以接受,更遑论世子了?世子可知道她无意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