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男青年又开口了:“林小姐是新人,和邹恒的默契需要时间磨合。”
一句话就为林阅微这组的输找好了无可辩驳的理由,林阅微冲他善意地笑了一下,对方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小姑娘估计是刁蛮惯了,直接在温文男青年胳膊上拧了一把,男青年也不介意,几人交情非常好。
三局过后。
临时担任裁判的屈雪松宣布战局情况:3比0。
3是邹恒和林阅微一队,0是小姑娘和沉默男青年那队。
小姑娘惊呆了,把牌一摔,指着林阅微的鼻子,道:“你耍诈!”
林阅微从来没有被人指过鼻子,当即脸『色』就不好了,而这在社交礼仪上也是极其过分的行为,温文男青年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年纪是几个人中最大的,一见小姑娘做出这样的行为,立刻将她的手拨了回去,低声轻斥了句什么。
小姑娘挺怕发火的温文男青年,态度不再嚣张,但依旧不服气,说:“我们重新组队,换队友,你是运气好,还有邹恒带得好,王者带白银,你以为你也是王者了吗?”
林阅微无所谓地耸肩,道:“换就换。”
谁不是大小姐呢?这一刻林阅微身上放出来的骄矜气不比小姑娘弱上半分,要真比骄纵,林阅微自信不会输给这位大小姐。
小姑娘愣了下,感觉她身上的气质非常熟悉。她很快甩掉了这个念头,忙不迭地和林阅微换位置,对,她要和邹恒一组,她坚信林阅微是邹恒带飞的。
邹恒对林阅微抱歉地笑笑,狂妄得让人很舒服,说:“要与你为敌了,不好意思。”
林阅微一笑,说:“没关系。”
恕她直言,除了没有上场的温文男青年,在座的这三位,两个黄金一个白银,离铂金钻石都差得远了,更别说王者了,连边都挨不上。
林阅微心目中的王者只有仰望星空。
她怔了一下,摩挲着牌面的手顿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引得她频起波澜的名字了。
她幅度微小地甩了甩头,把这个人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强行联想起顾砚秋,从来没有和顾砚秋打过牌,不知道她的牌技怎么样?
顾砚秋喜欢竞技类运动,应该对这种智力型牌类运动没有兴趣吧。林阅微想。
她出了会儿神,小姑娘催促她出牌,讽刺道:“别是换了队友就不会出牌了吧?不会可以认输,我绝对不笑话你。”
林阅微淡定地出了一张牌。
她是第二个出牌的,剩余的二人跟上。
这局结束,林阅微方打出了小满贯。
她和沉默男青年对视一眼,忍不住击了一下掌,桥牌总归也是运动的一种,运动便能让人神经兴奋。
看着小姑娘变幻的精彩表情,林阅微想通了:邹恒是黄金,沉默男青年其实是个铂金,因为和骄纵小姑娘一起,是带了块废铁,所以之前几局才会输得那么狼狈。
林阅微有点想笑,忍住了。
而邹恒则是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我的妈呀,小邱你……”
姓邱的这个小姑娘其实已经差不多信了林阅微确实很会玩这个游戏,仍旧嘴硬道:“都是运气好罢了,再来!”
如果把牌类游戏按照运气重要『性』划分个高低的话,桥牌绝对是对运气依赖最小的之一,尤其是做出来小满贯,绝不是运气能够解释的。
邹公子玩心重,笑容就没停过,四人又玩了几局,邱小姑娘这块废铁确实带不动,对面又是强强联合,输得一塌糊涂。
温文男青年结束了四人的对局,小邱愤愤不平,却又毫无办法,技不如人,搂着屈雪松埋怨,屈雪松小声安慰着她。
邹恒笑出满口白牙:“有空再一起打牌,对了,你会不会骑马啊?”
林阅微实话实话说:“不太会,但是我可以学,挺有兴趣的。”她听顾砚秋说过,顾砚秋很会骑马,留学的时候拿过马术冠军,至于是什么比赛她忘记了,一直想跟顾砚秋学习一下。
邹恒说:“我家有个私人马场,我经常带着朋友去玩,像这几位,都是常客,也有教练,你有兴趣的话,下回我喊你啊,你现场学。”
林阅微笑道:“当然有。”
邹恒『摸』出手机来,扬了扬,笑容恣意:“加个好友?”
两人扫一扫加了好友。
温文男青年也上前来,和林阅微扫了扫,林阅微记得他自我介绍过姓陈,陈公子是某个业内知名制片人的儿子,经常在娱乐新闻里『露』脸。从林阅微过来一句话都没说的沉默男青年此刻终于开口,他说:“我叫仇远安,仇恨的那个仇,我爸爸是仇xx。”
仇这个姓不是很常见,他刚开口林阅微就把他和某个着名导演联系到了一起,一听后面那句话,确认了。
林阅微心里一惊,伸手和他握了握:“林阅微。”
仇远安:“你好。”简洁精炼。
之后就不说话了,但是他掏出了手机,林阅微和他也加了好友。邹恒在此时探出一个脑袋,下巴搁在仇远安肩膀上,语气轻快地说:“小安他要出道了哦。”
林阅微:“!!!”
邹恒笑:“小安他爸爸在给他量身定做一部戏,正剧,大制作,我们都等着他一鸣惊人呢。”他眨了下眼睛,“这可是内部消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仇远安表情波澜不惊。
林阅微脑筋飞速运转。
小邱从埋怨中回神,说:“你可得了吧,这内部消息你都咧咧给多少人知道了。”
邹恒:“我咧咧的也都是圈内的人,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从我嘴里传不出去。”
小邱:“那她……”
邹恒:“她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说是不是,小微?”
他十分自来熟地给林阅微改了称呼。
林阅微望向邹恒,邹恒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神一凛,圈子里混久了的人,哪怕是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也都混成了人精。邹恒把这个消息泄『露』出来,不管是想给林阅微一个提前打听消息好做准备的机会,还是觉得好玩逗逗她,都拿准了她不会说出去,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保证。
林阅微自然地笑道:“对啊,不能说出去的事,我当然会保密,这是当朋友的底线,不是吗?”
邹恒似乎被她这个说法取悦了,哈哈大笑。
仇远安抿了抿薄薄的唇瓣。
温文青年陈公子浅浅地笑着。
刁蛮姑娘小邱嘴角勾着嘲讽的笑容。
屈雪松望向林阅微的眼神里包含了三分认真三分担忧三分欣慰还有最后一分怅惘,希望她一切都好,不要像以前的自己一样。
几人神『色』各异,林阅微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这场聚会延续了很久,中途林阅微找了个借口,到了洗手间,躲进隔间里,没时间『揉』一下已经笑僵了的脸,给顾砚秋发消息。她实在耽搁得太久了,抽不开身,对话框里已经被顾砚秋发过来的消息充满了。
【西顾:怎么样?】
【西顾:里面的氛围奇怪吗?如果奇怪的话你就赶紧出来】
【西顾:尽量别喝酒】
【西顾:我就在楼下】
【西顾:回个信啊,打个数字就行】
【西顾:我要上去了,你是在三楼吧】
最后一条是三分钟之前,林阅微连忙回字:
【两个木:】
林阅微的“我没事”还没发出去,顾砚秋就秒回过来了:【!!!】
【两个木:我没事】
【西顾:我在门口了】
两条消息同时出现在屏幕里。
【两个木:我出不去,结束还要一会儿】
【两个木:你去楼下车里等我吧】
【西顾:我不放心,我在门口等着】
【两个木:不会很奇怪吗?有人过来询问你呢?】
【西顾:我厚一下脸皮,没事的】
林阅微在这一瞬间就感受到了顾砚秋对她的爱,顾砚秋是个很少把“喜欢”挂在嘴上的人,最多会说句“我想你了”,那还是在两人分别两地的时候,如果住在一起,林阅微主动说一句,她才会跟一句“我也是”“我也想你”。
林阅微心口涌动着比以前都强烈的情绪,她手指潜意识在键盘上点了几下,望着输入框里的三个字,怔住了。
林阅微犹豫片刻,将自然而然涌到指尖的“我爱你”删掉了,回了句:
【两个木:我要继续了,你站累了就开个包间,我给你报销】
顾砚秋给她回了个笑脸,很古老的微笑,顾氏聊天风格。
林阅微此刻却感觉无比的可爱。
林阅微自己也是豪门出身的大小姐,知道那几位公子小姐的真实想法。如果她以为对方真的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的话,才是笑掉人的大牙,人和人是有阶级的,而阶级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轻易无法打破。
她一个娱乐圈里的小透明,即使有屈雪松引荐,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富家公子小姐排遣无聊生活的玩物罢了,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笑话,桥牌玩得好吊打全场又怎么样?升级成了一个会一点才艺的笑话,说不定将来还要让她表演。
林阅微明知道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却必须陪以笑脸,因为阶级是可以流动的,即使它很难,只要给她一个机会,林阅微可以让自己从排遣的东西慢慢变成他们的朋友,即使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花费很大的心力,需要出卖自己的自尊。
如果她现在还是林家千金——可以堂而皇之地公布出来的话,她在今天过后就能成为那群人的朋友,因为他们天生就是在一个阶层的。可如今失去了富家小姐身份加持的林阅微,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她的自尊和理智争斗到了一个胶着的地步。
曾经的林家小姐是受不了这种屈辱的,但现在的林阅微必须受下。
林阅微进洗手间放松,不单是为了和顾砚秋联系,她还想吐,因为她所感受到的轻蔑所引起的强烈的不适。